正如沈语熙之前预料到的那样，老板孟凡在见到她“男朋友”实际现身之后，便无法再容忍她的存在。周一一进办公室，他便毫不犹豫地决定让沈语熙离职。理由是，每天见到她，心情会变得糟糕。人力资源部门甚至不需要她交接工作，告诉她，当天便是她在星河科技的最后一天。

孟凡在创业时，由于迷恋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同时精通琴棋书画和医学占卜的武功高手苏星河，因此将自己的公司定名为“星河科技”。在互联网教育行业发展三年多至今，星河科技规模依然不大，总共只有二十几个员工。沈语熙是唯一的产品经理，主要负责产品设计。好在公司研发的虚拟课堂 App交互设计优秀，运行稳定，深受老师、家长甚至学生们的喜爱，市场占有率出人意料地高。因此业务稳定，营收可观，对于二十多人的小公司来说，可谓相当滋润。但今天老板无来由地突然辞退公司唯一的产品经理，这让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误以为沈语熙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而多少知晓一些八卦内幕的员工，则觉得老板这一举动过于任性。

沈语熙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尽管和同事们相处愉快，心中不舍离开，但并不觉得这是无法接受的。于是，上午便“无所事事”的她，打开了永恒智能公司新闻发布会的直播视频，全程观看了林浩的精彩表现。中午，她给林浩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了自己已经“被离职”。

林浩收到她的消息后很快回复，并约她今晚一起在他们这次重遇时的大学路上的一家粤菜餐馆吃饭。沈语熙推测，这可能是因为林浩考虑到她在广州生活了近十年，会比较习惯广东菜系的缘故，便欣然接受了邀请。

三年前，沈语熙从广州暨南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就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并入职了当时刚刚创立的星河科技。作为产品设计，与程序员同事一起加班熬夜，就为了改善产品某个交互细节；亲历第一个产品发布、上线；眼看自己设计的产品被用户，被市场认可、喜爱，而感到无与伦比的自豪。回忆起这些点点滴滴，沈语熙清楚自己对公司，对产品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下班前，她与所有同事一一告别，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之后便离开了这个曾为之倾注心血的地方。

还未到约定时间，沈语熙提前到了大学路。

大学路长约七百米，一头连着复旦大学、上海财经大学，另一头连着星河科技公司所在的创智天地广场和江湾体育场，是一条不长却流露出浓浓的时尚异国风情的小马路。

华灯初上，路边各种小店、咖啡馆、酒吧和餐厅的招牌开始闪烁。几乎全是年轻人穿梭在人行道上，有三三两两的大学生，结伴来逛一些小艺术品店；也有从创智天地下班的白领，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始寻找一个放松心情的去处。沈语熙看到几对情侣在西式餐厅店前的露天座位上享受着浪漫的晚餐，还有一群外国留学生聚在酒吧前，大声地笑着、聊着。她感到一切烦恼似乎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心情也变得格外轻松。

就在一个拐角上，沈语熙发现了林浩所约的这家与时尚、异国风情这两个词完全不沾边的粤式酒家。之前，她几乎每天在上班途中都会经过大学路，顺便买一杯咖啡。或许是因为总在白天，因此从未留意过有这样一家酒家的存在。今天看到这样的中、西融合，却并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她感到神奇。于是，站在一边感受了一会儿这样的氛围。然后，林浩就到了。

时隔两日，两人再次一起共进晚餐，只是菜式从江浙菜换成了广式茶点。对林浩来说，吃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语熙离职后第一个联系的是他。

沈语熙对着林浩，心情放松地倾诉了这三年来在星河科技的工作点滴。有处于困境时的焦虑，也有成功时的欣喜。间中夹杂着一些自己在做产品设计方面的心得和经验，以及产品细节得到用户认可的小小骄傲。林浩在此之前已经安装并研究过星河科技的 App，原本早就对沈语熙的专业能力高度认同。因此，在后来，林浩郑重而严肃地对沈语熙说：

“语熙，我非常非常认真的，邀请你加入我们永恒智能。你也看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你知道我们公司的产品在技术方面非常先进。实际上，我上周刚投资入股公司，并担任 CTO。这是我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要开始一段创业。之前，公司主要专注于研发人工智能模型并提供 API服务，我们的客户仅限于企业和机构。所以，目前公司内基本上不具备用户交互设计的能力。但接下去，我们也计划要推出面向最终用户的客户端以及 App产品，你的能力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如果你担心会有人觉得你是通过我的关系进入公司，明天我可以让陈天宇亲自面试你，我相信他也一定会被你的能力所打动。”

这番话让沈语熙深深感动：“我从不在意别人无谓的看法，特别是关于是否因为你的关系而进入公司这样的问题。我只是担心，人工智能领域对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挑战，我不清楚自己能否胜任。”

林浩看着沈语熙，微笑说道：“技术上的确是一个挑战，但人不可能总做一些小菜一碟的事情。做 CTO，管理技术团队，也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认为自己不擅长，而抗拒的事情。人工智能技术只是工具和平台，真正的核心依然是如何让这些技术为人们带来价值，这一点，你在星河科技已经做得非常出色。而且，你不孤单，我们，以及陈天宇和所有公司的同事，可以一同面对任何即将到来的挑战。”

沈语熙沉思片刻，然后笑着问林浩：“那么，明天的面试是几点？”

“上午十点半。”

“好，我准时到。”

林浩听到沈语熙答应来参加面试，内心洋溢着喜悦和期待。他随即在 Slack中，将优雅的账号推给了沈语熙，并告诉她：“这个‘优雅’是我个人开发的一个人工智能助手，你有任何技术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随时问‘她’。我相信‘她’能帮助你很快踏入人工智能技术的大门。只是，目前暂时不要将‘优雅’透露给其他人。”

“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