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相劝。”我打断了他,回望他的眸光同样悲悯:“将军是失去过挚爱之人的,岂会不懂我心。”
“我只有留下来,才能为我儿争得一线生机。”我朝着周重俯身:“从今往后,阿辞便托付给你了。”
周重静默了几秒后,向着我躬身行礼:“夫人放心,属下…定不负侯爷和夫人所托。”
我冲着他会心一笑,几度出生入死,这世上若真还有我能全心信赖之人,便只有周重了。
与周重道别后,我速速赶回了中庆殿,谁知火急火燎地刚迈进屋中,就瞧见阿稷竟抱着我的孩子!而江姑姑正急白了脸不安地立在一旁。
“身子都还没养好,便迫不及待地要外出。”阿稷的目光在我和孩子身上转来转去:“媛儿,这样可不行啊。”
“日日躺在榻上,闷得人有些头昏脑胀,略走走不碍事的。”我边不动声色地说着边向他靠近,心惊如雷:“我有事想和你商讨,先让江姑姑把孩子抱下去吧。”
阿稷看着我紧张的模样勾起了唇角:“哦?媛儿已很久都未主动同我相谈了,今日倒让我有些惊奇。”
他睨着怀中孩子顿了顿:“如此,江姑姑便将这小儿抱下去吧。”
“是、老奴这就将孩子抱下去,免得一会儿哭闹起来,扰了大王和县主议事。”江姑姑明显松了口气,忙不迭地从阿稷怀中接过孩子退下了。
紧弦断开。待屋中只剩下我们二人后,阿稷上前拉过我到榻边坐下:“媛儿想对我说些什么?”
他细细地注视着我,面上的笑意从容又势在必得,琥珀色的眸中是我略显仓皇的脸。
我移开视线避免了与他的对望:“你准备,将长公主葬在何处?”
“阿姊是戴罪之身,是入不了王陵的。”他捏了捏我的手:“不过我会为她另寻一处风水宝地用以安葬,必不会薄待了她。”
捏着我的手游走到肩上,他按着我躺倒在榻上:“媛儿宽心,这些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将身子养好便是。”
我一动不动,不敢再点燃这刚刚平息的山火,只得由着他俯身与我额角相抵:“将她的骨灰送去陶邑吧,她十几年来爱而不得,死后就别再天各一方了。”
厮磨着我的人停下:“媛儿为何忽然这样说?你去见过阿姊?”
“去送她最后一程罢了。”我压制着情绪:“她帮过我,能了她遗愿也算是还了恩情。”
“媛儿竟肯让阿姊和舅父同葬?”阿稷诧异万分。
“人死如灯灭,不过是身死后的故弄玄虚而已,有何肯不肯的,你只需说答不答应就是。”
“媛儿所求我当然会答应。”阿稷眼中浮现出欣喜的光芒:“毕竟那也是阿姊最想要的去处,他们二人生前未成良缘,死后能同葬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样很好、这样真的很好,所有的一切,终于能慢慢回到正轨了。”他在我鼻尖落下一吻:“我们也会回到正轨的媛儿。”
他动情地说着:“我们错失的这几载岁月,总算是要补全回来了,你可知我有多欢喜?”
我愣了一瞬,他以为我替文楚求情,是放下了心中恨意,肯与他再续前缘?
“媛儿,等你身子一养好,我立刻为你重塑身份入主后宫。”阿稷弯了眉眼:“往后,再也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了,再也不会有人横亘在你我之间了。”
我没有开口打断他的幻想。他能放松警惕,于我眼下所谋的事有益无害。
“对了媛儿,我今日来,是还有一事要和你说。”阿稷温笑晏晏:“五日后我又要依祖制带着王室宗亲去骊山祭祀了。”
“你体虚身弱不宜大肆挪动,便待在宫中好生静养等我吧。”
他眼中的光如烈火般炙热,喷洒在我颈边的气息烧灼不堪:“等我回来后,不许再推开我。”
我僵住了身子。那夜他被人暗算的疯狂涌入脑海,令人不禁浑身发冷。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模棱两可地答他。
驾临骊山这样好的机会,我决不能让他起疑反悔。
“好。”他满意地笑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因着圣驾要莅临骊山,各宫都暂停了事务以备出行,内府也不再出宫采买,周重并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出宫,只得继续躲在了沁雪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