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风仿佛尚未能来得及解冻,鼓动时仍旧带着冬天那冷嗖嗖的气息,呼啸卷过云团,带着冰渣般拍到脸上,虽说不如凛冬时那般明显,但还是会隐隐有些作疼。

而游荡在山间的野风则更是如此。

穿着深色棉衣汉子用肥大的袖袍斜抱一杆长枪,脑袋上戴着的那顶黑皮帽把两鬓的花白衬得扎眼。他耸着肩膀,弯得像弓似的脊背倚靠在涂满白灰的墙上,蹲在寨子敞开的右面大门后边避风。

这山风刮得长久,没等风头过去,汉子便蹲得腿脚发麻了。他用拳头砸了两下冰凉凉的双腿,扯扯衣领,裹紧身上的棉袄,而后晃悠地站起身,在不远处的草丛堆翻找一番,费劲儿将一块够大、也够平滑的石头搬到先前蹲着的位置放下,随手抹了把灰,一屁股坐在上面歇着。

要他说,给寨子看门这份差事最难熬,老是得在门口待着,一待就是大半天,还不如放哨的弟兄,虽然人家还要巡山,但总归是有间岗哨,哪像他这样的,夏天热得厉害,冬天又能把人给冻个半死。

满腹牢骚地叹息一声,汉子也不扭头,把手朝身旁地面上胡乱摸过去,捡起那根熄灭多时、掉了漆的黄铜烟杆,“咔哒”在石头上磕了两下烟灰,留下几道黑色痕迹,而后重新用火点着烟杆,叼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开始吞云吐雾。

距离他换班还有些时间,可寨子里已经飘起菜香了,闻着那味儿,他都能想象得出来那滋滋冒油的大肉块子在锅里如何翻滚,想象得出那放在火上烤的红薯,掰开一看,嘿,红瓤的,直往外头冒蜜。

馋哪!

汉子捂着干瘪的肚子,咂咂有点发苦的嘴,举着烟杆长抽口烟,不知多少次地尝试让烟过肺。可这次又失败了,还把他自己给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淌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劲,便“嗖”地将一口老痰吐出去挺远。

那就不抽了?

不抽了?笑话,这种时候还得是烟好,烟一熏,他就闻不着那该死的香味了,而且还能暖身子提神,叫冻得发僵的他好受点,那干嘛不抽?抽,使劲抽!

汉子恶狠狠地又长抽了口烟,不过这次没再敢试着过肺,些许功夫后便缓缓给烟喷了出来,瞅着面前暖烘烘翻滚的白烟,宽松的眼皮耷拉,又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算是件喜事,他们大当家的出门一趟,带了个三太太回来,听说是从一伙商队那里劫来的。上山时他瞧到了一眼,嘿,长得真叫一个水灵、标致,哪怕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听得叫人心颤,端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娇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