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另一个在哪儿呢?”拉格诺尔德问道。

“死了。我们发现她这样之后不久她就死了。不过还有别的东西你们得看看。看这儿!”

她翻开朋友的眼皮。

眼睛是很浅的灰色,并非眼球上翻、只露出眼白的样子。瞳孔还在,只是……比正常的颜色更浅。

杜根知道只有一个人有着这样的眼睛,而这个人此刻就站在这个房间里。安杜伊斯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所以她的眼睛和他的一样,”拉格诺尔德指着安杜伊斯说道,“那又怎样?”

“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夜之侍女说,“你说像……他的,是什么意思?”

杜根俯身扯下安杜伊斯的兜帽,引得这个德伦加低声咒骂起来。

夜之侍女惊恐地往后退缩,瞪大了眼睛,“迷雾恶魔!”

拉格诺尔德放声大笑,“什么,你是说安杜伊斯是个恶魔,潜入了你的梦境然后……”他看向安杜伊斯,接着又哼了一声,“不,不,这太荒谬了。”

“梦想家,”杜根看着安杜伊斯说道,又转向床上的夜之侍女,“梦境。”

安杜伊斯朝门口冲去,杜根的动作更快,他把萨尔西娅的这位侍从按在了墙上。

“你——你干的这事!?”拉格诺尔德盯着自己的老朋友,脸上明显露出震惊和愤怒的神情。

不再是朋友了,杜根暗自嘲讽地想。拉格诺尔德和安杜伊斯向来关系密切,但再巧妙的操纵也没法让这个矮人对眼前的事视而不见。

“我把他带去见女神,”杜根说,“她知道该怎么做。”

在通天塔的塔顶,萨尔西娅正在等他。她一看到杜根拖着的人,就明白了一切。没必要再大声说出判断结果了。

“谢谢你把他带到我这儿来,杜根,”她说,“你最好离开,接下来的场面……会不太好看。”

杜根把安杜伊斯扔到她脚边,大步走开了。然后,他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回来,站在楼梯口探头张望。

安杜伊斯徒劳地挣扎了一番,想摆脱自己的命运,之后便接受了女神的审判。明亮的触须从萨尔西娅的后背伸展开来,一把抓住了惊恐万分的德伦加。安杜伊斯瞬间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未在现实世界存在过一样,被从这个清醒的世界拽走了。过了几心跳的时间,萨尔西娅也消失了。

萨尔西娅会回来的,杜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消失了。但他觉得安杜伊斯这个梦想家可就回不来了。

“你真让我失望!”奥凯尔咆哮道。他指了指被冲上岸边、位于萨尔西娅的海岛要塞处的那些烧焦的残骸。数百艘船被他和他的龙点着了火,此刻他站在她剩下的最后一批守卫面前,轻蔑地看着他们。

萨尔西娅选择在格朗加格北海中的这座偏远小岛上做最后的抵抗,并非因为这里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而是因为如果在这里交战,能少牺牲些性命。船上配备的水手都是最少的人数,而且一看到龙靠近,水手们就接到命令跳海逃生了。

奥凯尔似乎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漫不经心地在要塞墙上轰出一个洞,然后迈步走了进去。他本可以直接飞过去的。龙在头顶盘旋,随时准备一接到命令就用火焰将小岛吞没,但他似乎想亲自解决战斗。

杜根站在最高的城垛上,守在萨尔西娅身边,这时奥凯尔顺着火焰流升了起来,跨过边缘来与他们碰面。他俩都穿着轻铸的阿尔格努姆铠甲,杜根还拿着一面镜面盾牌。他觉得这盾牌在奥凯尔全力释放的火焰面前起不了多大作用。

“我好像少了点乐子啊,”奥凯尔说,“你的那些跟班都去哪儿了?”

“我可不想把他们的性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反抗举动上,”萨尔西娅说。

奥凯尔厌恶地哼了一声,“等我解决了这儿的事,我想我会把格朗加格、卢米乌姆和辛迪尔都夷为平地。也许这样下次你就会更认真地对待我们的较量了。”

萨尔西娅面罩后的脸看不到表情,她朝奥凯尔举起了拳头,“咱们速战速决吧。”

他扬起爬行动物般的眉毛,“真的吗?你觉得靠拳头就能打败我?”

“靠近点试试就知道了!”她说。

奥凯尔笑了,他张开长着爪子的双手,火焰在他的皮肤上翻腾涌动,杜根被一股炽热的热浪逼得连连后退,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在铠甲下开始起水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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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西娅坚守原地,尽管她那渐渐萎靡的姿势表明她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奥凯尔咧嘴大笑,迈步向前……

……然后停住了。笑容消失了,他低头看向地面。一种银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腿往上蔓延,渗进他燃烧着的肉体里。那条腿开始从火红变成了炭黑色。

“什么……?”奥凯尔喘着粗气,伸手去抓自己的腿——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因为他的手也开始变黑了。他身上的热度并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强了。

“你在玩你的龙的时候,我出去寻找其他打败你的办法了,”萨尔西娅说,“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发现,它叫反阿尔利姆,不过我想从现在起我要给它取个新名字:奥凯尔克星。”

“贱人!”奥凯尔骂道,接着又大笑起来,“你就想出这么个办法?这根本算不上战斗!我还指望来一场精彩的打斗呢。”

他身上的热度进一步升高了,杜根走到萨尔西娅前面,试图替她挡住最炽热的部分。她却走到一旁,朝奥凯尔抛了个飞吻,“下一个世界再见吧。”

然后她伸手拉住杜根,接着——

杜根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

“抱歉,”萨尔西娅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脚下是沙滩,“对陆地居民来说,这种旅行方式可不太舒服。”

和她不一样,杜根仍然穿着铠甲,拿着盾牌。他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知道这里不是片刻之前他们所在的那座小岛了。

海的对面,一根巨大的白色火柱冲天而起,越升越高,乌云在天空中向外扩散开来。

“该死,”萨尔西娅说,“奥凯尔也许是消失了,但现在我们得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了。”

萨斯基娅缓缓醒来,她不太情愿地摆脱梦境,自我意识也随之慢慢恢复。一堆流浪狗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腾,而她自己的记忆却少得可怜。

她又一次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堆噼啪作响的篝火前,头顶是寒冷的夜空。流浪狗、伊萨尼乌斯和扎里睡在她身旁不远处,鲁希尔德在附近站岗,旁边就是伊斯卡拉格雷思。

萨斯基娅抬头看着那古老的骨架,骨架上镶嵌着金属和蓝色的阿尔利姆,不禁打了个寒战。很难把这些骨架和她刚刚在梦里见到的那个活物联系起来。

但有些事不太对劲。在她之前的幻象中,伊斯卡拉格雷思显然是在驮着萨尔西娅和流浪狗返回后来被称为火花岛的途中死去的。在那里,萨尔西娅封住了因奥凯尔临死挣扎而打开的裂隙。但如果伊斯卡拉格雷思是在格朗加格死去的,那卡尔伯恩又是怎么在辛迪尔得到它的骨架的呢?在他征服辛迪尔之前或者征服期间,他有去过格朗加格吗?她没发现有这方面的迹象呀。

不过,不管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同一头伊斯卡拉格雷思,她很确定。

头顶上方,几根遥远的树枝反射着阳光,合在一起的亮度大约和地球上的满月差不多。这些树枝和从卢米乌姆、辛迪尔或者格朗加格看到的树枝不一样,周围的景色也和她之前见过的大相径庭:到处是参差不齐的岩石,树木寥寥无几。

又是一根树枝,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他们正沿着树干向上翱翔,然后呢……?

她心里涌起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于是调出了自己的神谕日历查看。发现从那一刻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天,而不是一整个月,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但毕竟又是一天她没有记忆的日子。

“哎呀,真见鬼,”鲁希尔德嘟囔着,“我又得跟你说一遍……”

“跟我说什么?”萨斯基娅带着愈发强烈的不安走向她的朋友,“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我们也不确定,要么是因为你的……状况……”鲁希尔德特意看了看已经蔓延到萨斯基娅手臂和肩膀上的感染部位,“……要么是因为你的新侍从。”她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流浪狗,“也许两者都有关系。”

所以她已经收他做侍从了,这就能解释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梦境记忆了。如果不知怎么的她从他那儿继承了记忆问题,那这或许也能解释她自己的记忆故障了。

考虑到他之前多次拒绝萨尔西娅让他做侍从的提议,现在他同意做她的侍从这事就显得很奇怪了。当然了,如果他知道这样有可能找回失去的记忆,那当时他的决定可能就不一样了。而且如果他曾是萨尔西娅的侍从,那他就可能会受到安杜伊斯的影响……

她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人不愿细想。

流浪狗的耳朵动了动,他翻了个身,醒了过来,起身走到她们身边。

“我全都看到了,”她对他说,“好吧,不是全部,但也看了很多,你和萨尔西娅在一起的时光,还有安杜伊斯、奥凯尔的事。你还记得这些吗?”

流浪狗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公主。”

“是啊,嗯,现在好像是我有记忆问题了,你再跟我说一遍吧。”

流浪狗缓缓点了点头,“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的脑子现在清醒了,我全都记得,只是……记得太多了。”

他看上去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一方面,他几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但不止如此,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种以前没有的悲伤。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失去了多少朋友、爱人和孩子呀?

“嗯,那……挺好的,我想,”她说,“现在,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在哪儿,以及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这里是塔尔萨西斯,”鲁希尔德说,“我们来这儿是因为……”她看向流浪狗,“也许你该跟她说,来这儿可是你的主意。”

流浪狗朝她点了点头,又转过来面向萨斯基娅,“要对抗龙,我们就得有龙,在这儿我们就能找到它们。”

“你打算让我们招募龙?”萨斯基娅说。

“风暴龙,”流浪狗说,“我们会需要它们的,公主。”

根据她的神谕感知真相的能力,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火属性的龙袭击了格朗加格,萨斯基,”鲁希尔德说,“它们摧毁了云顶以及其他王国。狗狗说得对,如果我们想有一丝打败它们的希望,我们就得有自己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