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对那样的危险都能如此镇定,怎么却会那么害怕那些毛茸茸的小可爱——呃,霜精灵呢?”萨斯基娅问道。
“霜精灵会把大海都冻住,把那些生物吃掉,然后在它们的尸体里筑巢。”扎莉说。
“你……说得也没错,”萨斯基娅承认道,想起了它们在山洞里对深虫做的事,“但它们那么可爱呀!怎么能害怕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扎莉哼了一声,“等它们把你的脸吃掉的时候,你就会害怕了,对吧?”
“呃,脸还会长出来的嘛。”
“巨怪。”扎莉嘟囔道。
与此同时,鲁希迪的情况每天都在变得更糟一点。萨斯基娅不忍心看到她这样,眼睁睁看着朋友在自己眼前日渐衰弱,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煎熬了。她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给她擦擦额头,换换弄脏的毯子,试着喂她吃点东西、喝点水。鲁希迪是生是死,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现在一切都取决于扎莉了。
第二天傍晚,风暴掌控者遇到了三个站在看上去像是一个狭小、荒芜小岛……但其实……
没错,那小岛确实在动呢。小岛左右摇晃着,一股水柱喷向空中。直到这时,萨斯基娅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一头鲸鱼。或者说是一种有点像鲸鱼的生物,背部宽阔,布满痘痕,还有短粗的鳍,很少浮出水面。
骑鲸者们一脸惊愕地盯着扎莉,激动地比划着。和她不同,他们穿着缠腰布、胸衣,还戴着色彩鲜艳的头饰。扎莉平息了身边汹涌的风暴,踏上了那生物的背部。那三个女性人鱼都低下身子,明显是在表示敬意。她们用高亢、兴奋的声音说着话,不过扎莉和萨斯基娅暂时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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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们接着说,”萨斯基娅说,“我的翻译功能很快就能起效了。我觉得她们把你当成某种女神或者更高级的存在了……”
没过多久,她——以及她的附庸——就能听懂她们的话了。这些驭浪者称扎莉为灵行者,这称呼有点奇怪,不过无所谓了。
“你是说风暴掌控者,对吧?”扎莉说。
其中一个女性人鱼摇了摇头,说扎莉是与海洋之灵同行的人。这一切都挺有意思的,但她们现在时间紧迫。在萨斯基娅的提示下,风暴掌控者总算把话题转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以及需要她们帮忙的事情上,说明了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驭浪者们出人意料地热心帮忙,对任何报酬的提议都摆手拒绝了。很快,她们就踏上了返回火花岛的路。
两天后,萨斯基娅和她的朋友们在一群满脸疑惑的人鱼面前登上了鲸鱼。他们以前见过巨怪,但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些矮人——尤其是那个生病的矮人。这次,萨斯基娅不得不把那些可爱的小家伙留在后面了。可不能让这些小小的“杀戮绒球”把他们的坐骑给冻住——甚至很可能把它吃掉。
骑鲸旅行的体验出人意料地平稳。这头巨兽动作轻柔,不像坐船那样会让人晕船,而且在它背上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活动,就算是巨怪活动起来也没问题。然而,萨斯基娅此刻可没心情去感受这些。她的眼里只有她的朋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说着,仿佛这句咒语能让她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在海上航行的第三天,三座绿意盎然、怪石嶙峋的岛屿出现在地平线上,萨斯基娅终于感觉身上的紧张情绪开始慢慢消散了。也许斯凯恩维尔群岛那些神秘的贤者们能帮上忙。也许他们也无能为力。不管怎样,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当他们靠近三座岛屿中最大的那座时,海边村庄的居民们聚集在岸边,指指点点、挥手、呼喊、歌唱。
鲸鱼靠近了码头,一群兴奋又好奇的人鱼过来迎接这些新来的人。萨斯基娅感觉到有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最受瞩目的还是扎莉。风在她身边盘旋,她升到空中,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悬停着。
“我们需要一位贤者,”扎莉对她那群满怀敬畏的观众说道,“你们能给我们找一位来吗,好吗?”
萨斯基娅轻轻地抱起鲁希迪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然后走下吱呀作响的平台。她把朋友放在一棵阔叶树下的阴凉处,焦急地等待着人鱼们去把能帮上忙的人找来。
鲁希迪微微动了动,在睡梦中开始嘟囔着什么。萨斯基娅立刻俯身过去,一下子变得专注起来。这可是几天来她第一次看到朋友有生命迹象啊。
接着,她的朋友开始抽搐起来。嘴里吐出了白沫。她的四肢剧烈地抽动、挥舞着,克维尔德和流浪狗一起用力才把她按住。
通过医疗检测界面,萨斯基娅看到阿尔利姆如蛛丝般的细丝在她朋友的头骨深处扭曲、蠕动、蜿蜒前行。鲁希迪就在她眼前咽下了最后几口气,而她却无能为力。
“我真的……很抱歉,”萨斯基娅哽咽着说,一边轻轻拨开朋友凌乱的头发,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碍事的爪子,它们总是碍手碍脚的,“我们尽力了,鲁希迪。我们尽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告诉我该怎么做。哪怕要我去冲破你那冥界的大门,我也愿意。我愿意为你去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告诉我——”
鲁希迪停止了呼吸。她的身体瘫软下来,变得一动不动,非常、非常安静。安静极了。
不。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绝不接受。
萨斯基娅跪在鲁希迪身边,不停地按压她的胸口,给她做人工呼吸,一遍又一遍,头顶的太阳晃晃悠悠的。她的手都按得把肋骨压断了。好几次,她试着把自己的血灌进朋友那毫无反应的喉咙里。而一直以来,她内心有个虽微弱却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在劝她停下来,让朋友安息。
过了好久,她才听从了那个声音。
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生命的迹象——所有属于鲁希迪的痕迹——都消失了。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空壳。一袋骨头,在沙滩上渐渐冷却。
萨斯基娅瘫倒在地上,疲惫不堪。即便到了现在,她的手还紧紧抓着那具尸体,不肯松开。她的身体颤抖着。眼睛紧闭着。她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已经没力气再做任何事了。
有几只手在轻抚她的后背,一只手很大,长着爪子;其他的手则小巧、柔软又温暖。
她没有理会。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也是最要好的朋友,那个一次又一次救过她性命、总是在她身边支持她的女人……
就这样,她走了。而这都是她的错。
“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哽咽的声音说道,是克维尔德的声音,“她现在和她女儿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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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德里格。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巴尔德里格。在……之后,他和鲁希迪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先是弗雷吉,现在又是这个。这消息会把他击垮的。
有个念头在她那已经混乱不堪的思绪边缘徘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鲁希迪的镜子还在她的神谕者界面上呢?镜子里的那张脸灰暗、像蜡一样毫无生气,但无疑还是她朋友的脸。要是她能……
她仿佛用在脑海中都在颤抖的虚拟手指,伸出手触碰了那面镜子。
琥珀色的光。这就是她在镜子另一边看到的景象。为什么死亡会有颜色呢?难道不应该是黑暗,或者什么都没有吗?
“鲁希迪,”她说,内心涌起一股……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果你能听到,求你说句话吧。随便说点什么。求求你了,鲁希迪。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突然,那光似乎分开了,就好像她正透过一个模糊的、有色的镜片,看着自己那张绝望的、满是泪痕的脸。
“公主……”流浪狗说道,声音里透着不确定。
“哦,我的天呐,鲁希迪!”萨斯基娅擦了擦眼泪,看到鲁希迪的眼睛确实睁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可能呢?不过她可不会抱怨。一抹颤抖的微笑浮上她的唇边,“鲁希迪,你还……”
她的朋友没有呼吸。
她迅速查看了一下医疗检测界面,确认了这一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生命迹象。
鲁希迪什么也没说,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