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说我们不是友人,不是爱人,不是亲人,我们什么都不是,可是我们又什么都是。』
西维曾经对她说她不喜欢花,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其实她厌恶的是看见它一点点凋落——为了避免结束,因此而避免了一切开始。
……可是,可是对我来说,那些我所度过的所有日日夜夜对我而言都只是让我到你身边去的长久呼唤。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奇迹一样,你又怎么能够了解我的真实期望呢?
托奈莉从来都是一个敏感的小孩,她知道西维给她戴上的带血的项圈、她知道她们彼此是相互拿着枪的人质与恐怖分子、她知道西维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脖子上、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一切都一了百了。
可是正因如此,她也知道想要真正品尝一颗极其珍惜的糖果,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舔去了平淡的糯米糖衣、吃掉了甜腻的巧克力脆皮、品尝过辛辣刺痛的发麻口感后,她还需要在大多数人都觉得恶心的前提下尝到接下去那一层酸涩到极致又如同腐烂的水果一般的味道。
那是西尔维亚的第四层,是如同空腔的心脏里流出的脓液汇聚而成的味道,混合有酸、甜、苦、辣,是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泪水熬成的糖果。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部分藏到了几乎最深处的位置,一点期待都没有地想要将它永远地封存起来。
可是这孩子还是触碰到了。在触碰到那个最隐秘最脆弱最丑陋的角落时,她没有如同西尔维亚所想象的那样随手将它丢在一旁,而是仔细而虔诚地品尝了起来。她包容着她一切阴暗与腐烂的一面,甚至不介意这一部分直接或间接地伤害到她自己。
全宇宙都觉得托奈莉是一个西尔维亚博士随手捡回去的小孩,是她一时心血来潮的后果——毕竟她不会重视任何人、不会爱任何人。她是一个离开西尔维亚就无法活下去的孩子,估计马上就会被失去耐心的西尔维亚随手丢到什么地方去自生自灭。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西维一直觉得托奈莉才是在她们两人之间真正勇敢的那个。
就像现在这样,她手里的戒指混合着汗水藏在她的手心里,她居然怎么都拿不出来。
——按照炸弹客的要求来说,这是婚礼完成的必须流程之一。其实也非常简单,不过就是拿出戒指,蹲下,给那孩子戴上。
可是她的手却一直在抖,抖到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想喊、她想叫,作为背景板的宾客此刻从她的脑海里逐渐远去,变得一片模糊。
她预感到她在伤害这孩子,她总是在伤害这孩子。
“没关系的,西维。”
一片沉默中,脏兮兮的小孩穿着洁白的礼服裙,头上戴着她编织好的花环——她还是那么喜欢花——轻轻地抱住了感觉快哭出来的西尔维亚。
“没关系的,西维。”
这孩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即使她心里也很难过,即使她也为此偷偷哭泣过,即使点出这一切的酒吧老板曾经也给她支招说要她“给这样亏待一份真挚感情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但是看着西维现在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突然又开始舍不得她爱着的人如此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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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的,西维——”
小孩站远一点,脸上露出一点点微笑伸出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话语同她整个人一样柔软而毫无攻击力,即使也含着泪水,但她依旧勇敢地向着不断躲避装着鸵鸟的西尔维亚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我允许你,我允许你——』
可是最终,那孩子的心口还是在她的伤害之下流出汩汩的鲜血,却依旧在血泊中忍着穿心的疼痛给予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我愿意。”
『——伤害我。』
*
“不,不……”
“啪嗒——”的声音从她身边响起,西维听见一把刀从她手中落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小孩即使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也依旧对她伸出手说着“愿意”的表情,西维终于无法再假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她摇着头惊恐而颤抖地后退。
曾经规劝过她的人工智能顺着现场的监控摄像头一直注视着现场,此刻闪烁着红光的监视器像是它在她面前轻轻而缓慢地摇着头一般。
它看着西尔维亚的眼,
说:“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西尔维亚。”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能,我不能——!!”
无视了在场所有客人的惊呼与托奈莉慌乱的呼喊,西尔维亚将那枚戒指狠狠扔在了一边,不顾文书上炸弹客的要求,在最后一刻从礼服里拿出穿梭器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