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子没见赖奶奶来瞧老太太了,今儿怎么有兴致进来了?”
赖嬷嬷笑道:
“我来见老太太,是给主子贺喜的。
头前儿给我孙子捐了个官儿,多蒙上个月老爷给保荐,托着主子的洪福,他的实缺知县已经下来了,他如今大小也是个父母官儿了。
我昨儿还说他:‘哥哥儿,你别说你是官儿了,横行霸道的,这可都是主子给的恩典。自打你一落娘胎胞,主子就放你出来,让你从小就公子哥儿似的,有丫头、老婆、奶子捧着伺候,有小厮、伴读跟着读书认字。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些苦恼,这是一家子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才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的。’
我在家也不省心,这些孩子个个都得管得严,饶这么严,他们还偷空儿闹个乱子来,叫大人操心。
比如我那儿媳妇,做事不尽心,叫主子生气了,恨的我没法儿,她挨了打,我也得把她叫回去骂一顿。我今儿来,也是替她向老太太请罪的。
刚才进了府,又听说老太太恩典,竟让赖大替了琏二爷来管事,这可叫我又愧得慌。
我刚才就骂了他:‘主子这般信你,你瞧瞧你媳妇什么德行!内宅里头上夜的婆子又是赌钱又是吃酒,角门大敞四开不算,连东府大奶奶都敢顶撞,你们管的这是什么家、理的什么事?’”
说了一大通,赖嬷嬷忽然朝平儿道:
“劳烦姑娘回头替我给琏二爷带句话,就说‘二爷打得好,罚得对,撸了她领头管事媳妇子的身份就更应该了。就该让我那不懂事的媳妇明白明白,事情做不好,就别在那位置上,自己管不住自己,自有旁人来管教。如今丢人了,丢得好。’
平姑娘,你也知道,我解事回家这些年了,对我们家的孩子,那全要管得严。可一个没留神,这儿媳妇就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丢了祖宗的脸,可叫人恨。”
平儿何等聪明,听得出这当中的“指桑骂槐”,心里骂了几句“老夯货”、“饿不死的野杂种”,脸上却笑道:
“赖奶奶放心,你老人家的话儿我一定带到,一字儿不落。”
赖嬷嬷这才朝鸳鸯道:
“我先去见老太太,你给我带着路。”
鸳鸯赶忙应了,过去扶起赖嬷嬷,一路搀着她进贾母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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