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武盟之邀 墨者坟前

第二天城门刚启,沈恬随着人群离开了张掖。

出张掖城郭半里,路旁有个茶铺,茶铺往南五十步有片林子。沈恬刚拐进林子就看见两匹马,拴在一棵大槐树下,树旁还停着一辆马车。张矩身着云纹白锦袍,负手立于马车旁,槐树下还有一人,正是牛二。自疏通暗河一战后,牛二便依张矩之命住在云来客店,看护河头等人。

张矩一见沈恬,招呼道:“沈大哥。”

沈恬道:“在长安时,有三人之约值得赴,矩少就是其中之一。”

张矩笑道:“不论在或不在长安,该做的事,沈大哥依然算得分明。”两人说着,踱步往林子里走去。张矩沉声道:“我从沈大哥给我的账簿和契书里,查到了绯云阁其中一条财路。沈大哥发现的绯云阁暗点共五处,其中三处是解库,这三家解库每月都有贵重物事典当和赎回,一进一出,多则二三百两,少则数十两,每月进账约一千两银子,但契书上的主顾却查不到……”

张矩缓了缓,继续道:“不过,我查到了枯荣存放银钱的地方,大约还有五千两银子。田记车马行因绯云阁而遭变故,马车上有一千两银子,希望能帮田记度此难关。剩下的银钱,我会分给被绯云阁杀害的差役和兵卫的家人,还有那些河工。”

张矩说着,从怀中取出信札,道:“这是裴行俭将军的亲笔信,信中证实田记车马行血案乃是绯云阁逆党所为,田记车马行镖人诛杀逆贼,为朝廷立下大功,州县应多加褒奖,以彰其忠勇。”张矩将信札递给沈恬,“有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的亲笔信,原州各公廨不会再因命案为难田记。”

沈恬叉手道:“矩少恩情,沈某铭记于心。”

张矩也叉手道:“沈大哥的救命之恩,张某没齿难忘。”

两人眼神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恬辞别张矩,驾着马车离去。张矩和牛二又马不停蹄赶往城外的崔家庄。

张矩听说卓不浪先于中路旅回到了张掖,他顿感不祥,急着见到卓不浪。刚到崔家庄,张矩远远望见农宅外的两匹马和一辆马车,院门开着,张矩下马走到门前,百晓一眼望见,赶忙迎了上来,施礼道:“张明府,你来得正是时候……”

张矩见百晓身穿粗熟麻衣,不等他说完,急问道:“为何服大功?出了什么事?”

百晓神色悲戚,道:“千方……战死在汉哭山下。”张矩一听,心中悲恸涌起。在长安时,他曾向千方请教过毒物药理,虽只数面之缘,心中却以为师。

“千方兄的尸身在哪儿?我想去祭拜。”

“千方生前说过,他少时作道童,在地宫里炼丹试药,死后再不想长眠地下,只想化作尘埃、顺水而流。我们依其心愿,已将尸身火化,骨灰洒进了弱水。”

“可请了灵牌?”

“嗯……”百晓引着张矩走进卧房,只见卓不浪也身穿麻衣、苎麻抹额,背靠床榻坐在地上,双眼直盯着房梁,怀里抱着千方的灵牌,面色颓悲。

张矩上前两步,朝千方的灵牌深鞠一躬,道:“千方兄弃身锋刃端,捐躯赴国难,令张某感佩万分。昔日问星楼解惑,今日却难再见,人生有情,江水无极,弱水入百川,百草戚戚然,待到王师还,送君曲江畔。”

张矩再鞠一躬,然后走到卓不浪身旁,道:“侠少节哀。千方兄为百姓、为社稷牺牲,实乃侠之大者、吾辈楷模。侠少若是过度悲沉,恐有负千方兄的侠情。”

卓不浪仍不发一言,双眼却从房梁看向张矩,眼含感激。张矩也不多打扰,转身离开了卧房。百晓正等在堂屋里,张矩问道:“百晓兄,何时动身?”

“今日就走。”百晓叉手道:“明府请多保重。”

张矩叉手道:“保重。五郎悲伤过度,路上还请多加看顾……”忽然,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卓不浪卓少侠在吗?”那声音仿佛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张矩不是武人也知道,说话者内功修为不俗。

谷灵闻声,从内堂出来,径直走到前院,问道:“来者何人?”

院门外走进两人,面无表情,一身鱼纹蓝绫袍。身量稍高那人道:“我二人乃武盟信令使,今日特来送信,请卓少侠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