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为什么要控制商界,因为经济是国之根本,没有经济就没有未来,打仗只能赢得一时。
这个道理就算老常不明白,他身边人也明白。
而魔都是国家经济的支柱所在,能控制住魔都,就能间接影响全国。
这就是老常希望朱传仁做的事情,而朱传仁也确实在这么做,他的触手一步一步的从民生延伸到资源产业。
原本他是不想碰的,但奈何老常给的太多,人家上赶着给,不要就是不给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倪思纯最近总跑宋大姐家的原因。
老常准备将晋省的两座煤矿交给朱传仁,晋省是谁的地盘?老孔的啊,到人家地盘抢食吃,总得提前拜拜码头。
最主要的是得跟人说清楚,我真不熟故意去跟你抢食的,是老常硬塞给我的,要怪怪老常,千万别怪我。
华夏用煤已有接近两千年的历史了,但五口通商后,跨越大洋运来的洋煤硬是比土煤便宜,轻松垄断市场,夺取了煤炭定价权。
洋人若在紧要关头操弄煤价,足以摧毁自强运动的任何成果。
这也是老常的算计之一!
丑国公使蒲安臣于1864年算了笔账,华夏轮船一年耗煤40万吨,大多是由英国、土澳与霓虹运来的洋煤。
当清廷筹备轮船招商局时,最大的顾虑是购用洋煤,“洋人居奇,反为掣肘”。
土煤比洋煤贵,主因在运输。
煤是非常笨重的货物,以传统牛马大车运输,运费太高;
而欧美煤矿以铁路运到港口,运输成本压到最低。
木轮牛车一车拉800斤,折合8担;火车一个车皮装20吨,折合333担。
一列火车10个车皮,运力相当于400多辆牛车,速度更无法相比。
唯有使用铁路运煤,才能与洋煤竞争。
只是清廷视铁路为“坏我地方田庐,蹙我民间之生计”的坏东西,禁建铁路,洋煤因此势不可挡,独霸华夏市场。
煤矿成败在交通。1877年,李鸿章痛定思痛,开办开平煤矿,不但用洋机械开矿,更由交通根本做起,毅然兴建铁路,大幅压低运输成本。
开平煤果然卖出比洋煤便宜的好价钱,夺回本国市场,使华夏的工业化步伐稳健。
柴米油盐酱醋茶,燃料是民生必需品之首。
煤炭昂贵,老百姓买不起,烧饭取暖只能烧柴草干粪。
1900年代,与铁路结合的新式煤矿压低煤价,更创造了价廉物美的煤球,成为城市的主要家用燃料,引起新一波城市发展热潮。
可以说,开平煤矿不但是华夏工业化的发动机,更是城市化的推手。
华夏地大物博,到处是煤矿,马可·波罗东游时见到华夏人烧“黑色石头”,大感惊奇。
然而,黑色石头非常笨重,运输不易,连产煤区都烧不起煤。
国内煤藏之富,首推晋省,但铁路不发达,晋绥煤出不了省境,货弃于地。
驻军晋绥的老魏魏,亲见当地老百姓以原煤砌墙铺路的奇观。
他回忆:“提起晋省的煤,说来真是无尽的宝藏。当我们由府谷行军到朔县、晋北这一片黄土高原,在大沟中到处可以看到煤层。厚的煤层,高达一丈以上,而且有好几层。家家窑洞前面的围墙,都是用大煤块砌成的。一个煤块长约三尺,宽约二尺,厚约一尺余。估计一个煤块,最少也有两三百斤。有时我们行军时,路基就是煤层。”
华北的传统运输工具是牛车。
若是20公里以上的长途运输,每吨煤炭的运费是每公里白银2分多。
绥远省会归绥四面是煤矿,最近的烟煤来自萨拉齐,距离省城110公里。
萨拉齐矿边交货每吨大洋4元,运到归绥城飙升到7元1角。
老百姓买不起,只有官府、富商与旗营满人才以煤为家用燃料。
若远离煤产区,烧煤更是奢侈。
最富庶的长三角,传统煤炭集散市场在扬州瓜洲镇,但老百姓用不起煤,瓜州煤的客户主要是不能停灶的餐馆与高温开炉的铁器铺。
大江南北老百姓的日常燃料千年不变。
长江以南多树林,有钱人家烧木炭,普罗大众烧杂柴、芦草与稻草秸秆。
长江以北童山濯濯,老百姓只好以秸秆为主要燃料。
秸秆不耐烧,搜集时更要深入闷热青纱帐,苦不堪言。
过了秋季,高粱秸烧完,只能将俗称“麦碴子”的麦秸锄出来当燃料。
华北烧大炕,需要热力持久的燃料,麦秸却是火小灰多。
若连麦秸都供应不上,只好将人粪与牛马粪晒干,充作燃料。
即使是首都级的大城市,也得烧秸秆。
在紧邻抚顺煤矿的奉天,老百姓以秸秆、杆干草为主要燃料。
本地文史记载东关柴草市“多数是高粱秸,还有榛子秸、豆秸、苞米
秸、高粱、松树挠等。草有谷草、稗草、茅草等”。
京城是用煤烧饭取暖的异数,京城西郊门头沟就是大片煤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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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光绪年间,煤炭仍是京城老百姓烧不起的奢侈品,因为京西煤窑“僻在山陬,宅幽而势阻。
凡煤窑处所,尽在冈峦起伏之中”,只能靠骆驼驮运进城。
由门头沟到阜成门,全长不到50公里,但这区区50公里的驼运成本,使煤价翻了三番。
西山矿边买煤,1000斤白银2两,京城交货涨成6两。
只是京城里贵族、京官与大商户多,高端住宅流行烧煤,才撑起了京西“煤黑子”产业链。
庚子事变,大官富商出逃,京城煤炭业马上崩落。
京津老字号“成兴顺煤栈”于1900年开张,做煤炭零售生意,但“煤是笨重商品,又要长途运输,庚子事变之后,市面萧条,无人愿干这行生意,获利不多”,只能改行卖水泥。
要让老百姓用得起煤,关键在交通,尤其是铁路。
老李首先意识到铁路是煤矿成败关键。
他曾尝试开发磁州的六河沟煤矿,但磁州深处内陆,“运道艰远”,算盘一打,根本办不起来。要抵抗洋煤,只能开铁路,铁路却是当时的政治禁忌。
自强运动时期,舆论普遍认为“火轮车”是洋人的坏招,同光中兴群臣一致反对开铁路。
李鸿章本人曾上奏议论铁路是“凿我山川,害我田庐,碍我风水,占我商民生计”的洋人阴谋。
直到1870年代,小本子引进英国技术开煤矿,不但机械凿井,更铺设运煤铁路,使产量激增,老李才猛然醒悟。
1876年,老李派轮船招商局总办唐廷枢到唐山,筹办开平煤矿。
唐廷枢不是科甲正途出身,而是英国怡和洋行买办,满身洋铜臭,与科甲官员格格不入,但他的眼界也与保守官僚大不相同。
果然,唐廷枢的勘矿报告由交通出发:
“天下各矿盛衰,先问煤铁石质之高低,次审出数之多寡,三审工料是否便宜,四计转运是否艰辛。”
唐廷枢明确指出,煤矿成败在交通,更以铁路为中心,规划完整的海陆运煤交通网。
开平煤矿位于津门东北,距离京津市场70公里,若以牛车运输,成本过高,没有开采价值。
改以轮船海运,也要将原煤运到40公里外的小港芦台,运费仍然压不下来。
于是,唐廷枢慷慨提议铺铁路:
“欲使开平之煤大行,以夺洋煤之利……苟非由铁路运煤,诚恐难振作也。”
开平矿务局的
唐廷枢保证铁路一通,两年可以回本。
“若每年运煤十五万吨,可省开平至芦台车力银三十三万两。”
这每年33万两白银的陆运“车力银”,是开平煤的成败关键。
当时霓虹煤在魔都交货,每吨6两。
胡建巡抚丁日昌在呆湾开办的华夏
只是数量不足,无力取代霓虹煤。
唐廷枢指出,只要铁路开到芦台港,开平煤魔都交货价同样可以压到每吨4两5钱。
开平煤矿的潜力远大于呆湾。
基隆煤矿经营5年,年产量5万余吨;开平煤矿同样经营5年,年产量24万吨。
只要开平煤矿铺铁路,洋煤将于一夕之间边缘化。
但在唐山开矿的同一年,国内反对铁路之争达到最高潮。
怡和洋行擅自铺设淞沪铁路,引发激烈争议,清廷强硬交涉,买下全路拆除。
开平煤矿的铁路计划随之搁浅,只好开凿运河替代。
全长70华里的煤河由唐山矿区旁的胥各庄通入蓟运河到芦台,内河转运津门,出海直放魔都,交货价每吨压到5两,比霓虹煤低1两,果然有力挤压霓虹煤。
成为黄金航道,但运河无法翻山。
唐山矿区位于高地,到胥各庄之间的15华里无法引水开运河,这短短15华里的陆运成本,足以毁掉开平煤。
于是老李与唐廷枢悄悄兴筑由唐山通到胥各庄的“唐胥铁路”,奏折与文书则以“硬路”、“快车路”与“马路”等词打马虎眼。
1881年初夏,唐胥铁路以马拉火车的笨方法蒙混通车,再先斩后奏,使用真正火车运煤,引起轩然大波。
唐山距离清东陵200里,言官奏以“震动东陵”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