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只有教你扮演,指引你以正确的方法赎罪。倘若你无法像当初一样坦诚,那我也爱莫能助。”
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几乎立刻震住了佐治先生。
“......她说我喝醉了,把空酒瓶打碎在她的额头上,又逼迫她吞咽下绿色的玻璃渣......可我不记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确看到她额头上的血污,的确看到她的嘴角被玻璃碎屑割开了,可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做的......我爱她,孩子还在隔壁睡觉,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罗兰将活页本翻了一页,终于满意地微微颔首。
“佐治先生,你和安妮塔太太这两个月的相处还算融洽吗?”
“非常融洽,罗兰先生。她的伤痕彻底消失不见了,我们的生活回归了平时的样子......尽管我有时会发现一些她不同于平时的小习惯。她之前没有写日记,但现在有了。她从前做的早餐煎蛋总是半生不熟,但现在她觉得全熟的鸡蛋更加健康。还有......她不再喜欢穿白色裙子了,这是我当初喜欢上她的契机之一,因为她的背影就像一只美丽的白色鸟儿。”
小主,
“你的疑虑是,她给你的感觉不再像原来的她了,对吗?”
“也不能这么说,问题说不定是我太多疑......但她吵架时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我,我真的开始怀疑这件事了。这是我的问题吗,罗兰先生?我宁愿这是我的问题也不希望是她不对劲。”
“安妮塔太太没什么不对劲的。”罗兰拿出另外一册活页本翻开,在粗略浏览片刻后回答道:
“问题的确出在了你身上,佐治先生。你的妻子正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她的角色,但是你,你陷得有一点深。你要谨记,这是赎罪而非逃避,直面你的罪,扮演一个正常人,那样你才能真正得到平静。”
“那,那我该怎么做?”
罗兰撕下一张空白活页,拿起墨水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印章,盖在右下角。
“拿去药店开处方,安非他命和碳酸锂药片,遵照说明,每日一次,然后回去和安妮塔太太道歉,下个星期一再来找我。”
“下个星期?”
“是的。到时,视乎你的精神状况,我再考虑应不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扮演方法。”
“好......谢谢您,罗兰先生,还有,您这里......真的不需要收费吗?”
“自己负担你自己的医药费就好。我还能勉强维持这地方的收支平衡。”
罗兰停顿了一下。
“当然,自发性的捐款,我是不会拒绝的。”
......
“你的心情不错。”
赫尔克里先生看着佐治先生远去的背影,轻松地说。
“任何人的皮夹里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叠大钞,心情多少都会变好。”
“赎罪者”将皮夹收回白袍下方,微微扬起了嘴角。
“你给我伪造的印章很好用。”
“你当初还不要,我费了不少口舌劝你收下,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刻甚至可能救你一命。”赫尔克里先生说道:
“对了,刚刚那个人的情况如何?”
“也不是什么罕见的问题。”罗兰回答道:
“佐治先生的扮演面具‘长’在脸上了,仅此而已。”
“难怪我从他身上观察出了许多细微的古怪痕迹。”赫尔克里先生若有所思。
“他的嘴角有微微的红肿,很像豆子过敏,现在还早,他多半只吃了妻子准备的早餐。他的鞋子是新的,却有些挤脚,甚至稍稍影响到了他正常走路。如果这是他妻子送的礼物,说明对方既不知道他对豆子过敏也不清楚他的鞋子尺码。”
“结合他刚才的几个疑虑......罗兰,佐治先生身边的安妮塔太太并不是他妻子吧?”
“的确不是。”罗兰点头。
“佐治先生的太太不是安妮塔太太,安妮塔太太的丈夫不是佐治先生,他们现在正在扮演彼此的配偶。”
他翻开了其中一册活页本。
“尽管这属于对方的隐私,但我能多少告诉你,安妮塔太太也来接受过开导,而他们原本的配偶,已经死于非命。”
“凶手正是他们自己,对吧?”
罗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平淡地开口道: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赎罪不是逃避,我安排他们扮演彼此配偶的角色,仅仅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维持他们的社会功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