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能就这么武断地下定论。卫斯理反复提醒自己。
这同样可能是对方的权宜之计,能够为他洗脱相当可观的一部分罪责。在和“守林人”划清界限后,黑入内部监控,拦截IP追踪程序,这些统统都不能再归咎于他的头上。
警方能够追究的责任,就只有对方两次擅自闯进线报系统,与证人马尔丁.琴的数次接触,以及在证词上的些许破绽。结合为侦破恒特案作出的重大贡献,“漆黑侦探”最终很可能将被免去一半以上的刑罚,甚至在事件尘埃落定前完全不予追究。
这是希望警方主动出面招安吗?还是被逼入绝境后,选择主动出卖自己的同伴?
楼道阴影中,瑞文聆听着对方迟了几拍的脚步声,知道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
他刚才所说的没有任何一句是假话,纵然对方微察秋豪,也不会被听出任何破绽。
既然错误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反过来利用错误,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这么做风险不小,但同样可能带来可观的回报。
小主,
他本就不想和警察完全保持对立。击垮恒特的目的已经达成,用于揭发“天使格蕾”的证据也已基本整理完毕。
当初自己需要借助“守林人”的名字引起警方的足够重视,而现在,来这么一出“金蝉脱壳”既能隐藏林心的真实身份,也能真正达成与警方合作的目的,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撑起一把保护伞。
至于可能面临的法律责任,他决定暂时抛在脑后——在“自己”看过的许多侦探小说中,犯人往往都是命不久矣的那个,比如《福尔摩斯》,比如《无人生还》。
——面对命运的审判,法律的制裁早已无足轻重。
自己还借机确认了另一个事实。
发送那则私聊信息的并非“哈克”本人。某人黑进了他的账号,给予了自己提防对方的暗示。同时,也给予了“过去的自己”命运的方向。
身后,卫斯理阴着脸,跟着“漆黑侦探”下了楼。
对于该如何处置对方,他还没能拿定主意。
楼道两侧张贴着数风格独特的大型画报,通风气扇在其后转个不停,让画报上的奇异生物们看起来正在微微呼吸。
“这是?”
瑞文在一面墙上瞄到了令人眼熟的图画——五幅怪物肖像,他曾在大洋市科技园街区的井盖上看见过相当类似的彩绘:
头戴女王皇冠的黑雾。
倒金字塔中的黑尊者。
面目狰狞的女皇帝。
不定型的风暴。
令人生厌的胖子。
样貌几乎完全一致,造型却不尽相同,这代表它们确实不是即兴艺术创作,至少,应该存在创作原型。
“你俩怎么这么慢?”
长着一张混血面孔的上班族从楼道深处探出了头,棕头发,虹膜是灰的。瑞文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却就是认不出这张脸来。
“半路碰上,聊了会。给新来的介绍一下吧。”他有意开口道。
“马斯。阿瓜是家里人调侃我用的小名。”
马斯越过瑞文,和新人握了握手。
瑞文自己默默记下了“友人”的名字,这是他重拾“自己”的其中一个必要环节。对方个子矮,装外套的纸袋上印着一个知名的口红品牌图标,这表明他多半有交往对象。
“乌鸦哥啊,今晚留下扫街泡吧吗?”
楼道尽头的房间内,踏着造型高跟鞋的女性翘着腿,用手指插进自己的一头卷发中,露出活泼的笑容。
瑞文摇了摇头。
“怎么拒绝得这么干脆?我也没叫你来请客啊?”女孩撇了撇嘴,向新人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娇迪亚,一名歌手。娇姓一家来自少数民族,很多人叫我阿娇,叫着叫着,就忘了我姓什么了。”
又是个罕见姓氏,瑞文暗忖。一般人不会在非正规自我介绍时附上自己的本职,除非他们很想让人知道。
这屋子里的人全都拥有一个充斥跨文化风情的名字,这表明他们同为“身份倒错的一代人”。老一辈的守旧派称他们为“怪胎”,或“被殖民者”、“崇洋媚外者”。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卫斯理有些谨慎的目光。
“你姓马。”卫斯理对马斯开口道:
“你父亲是本地人?”
“不是的。”马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