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歌也没让他失望:“耿先生,闻老爷子来看诊,已经是四年前的事儿了,这些年为母亲看病的,都是我们自家药铺的坐堂先生。”
不是说温家药铺里的坐堂先生没本事,但有柳桂香在,又有谁敢帮失宠的大太太认真看病呢。
不停的被舒安歌拆台,柳桂香气的柳眉竖起:“耿先生,您别听慧娟这丫头瞎说。太太这般,都是我和老爷张罗的,她年纪小完全不知事。”
“耿先生,拜托您将母亲送到洋人看的医院去,做个全面些的检查。”
舒安歌言辞恳切,耿无相想起她那天语出惊人,说梅纯如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今天她只字没提“毒”字,十有八九下毒的人就是柳桂香。
“理所应当,雷力,雷风,你们弄副担架过来,将梅夫人送梅夫人抬上车,送到中法和爱医院去。”
“谢谢耿先生。”
梅纯如松了手中帕子,怔怔的望着身材高大伟岸,自称父亲故交的男子。
他要送她去医院?还是三丫头主动请他帮忙的。
三丫头命苦,梅纯如看在眼里,想帮也使不上劲儿来。她管家时,一年四季按时为温慧娟添置新衣裳,但柳姨娘就是不让她穿。
她从前还以为,是柳姨娘拿女儿撒气,变相冲她耍威风。
后来才发现,柳姨娘只是纯粹不喜欢这个女儿罢了。
听到耿先生要送梅纯如起医院,柳桂香急了,人对于不懂的东西,总是怀着莫名的敬畏和害怕。
她听人说西医很厉害,喜欢将人开肠破肚找病因,抽一管血就知道病人是否中毒。
梅纯如死不要紧,柳桂香怕极了她中毒之事,被医院诊断出来。
“耿先生,洋鬼子坏死了,他们治病都要将人开肠破肚。这人啊,肚子上划个大口子,元气就会泄露,命数就跟着减少了。”
柳桂香神色焦灼,想要打消耿无相的念头。
雷风雷力熟知耿无相作风,人已经出门寻担架去了。
陈副官拿手肘撞了下柳桂香,笑着劝:“二太太,你这就不懂了,中医固然好,西医在某些病症治疗上还是很厉害的。”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温广厚略带讨好的声音响起,柳桂香“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些。
她快步迎到门口,很自然的扶着温广厚的胳膊,甜腻腻的唤到:“老爷回来了,耿先生来了好一会儿,妾身愚笨唯恐招待不周。”
温广厚久闻耿无相大名,推开柳桂香胳膊,朝他拱手行礼,硕大的臀部高高耸起:“百闻不如一见,耿先生果然龙姿凤章,不愧为当代风流人物。”
他谄媚巴结的样子,简直辣眼睛,舒安歌默默撇嘴,抬头望着房梁。
别说她了,连陈副官都有些看不惯温广厚这样子。
耿无相面无表情,目光微冷的看着温广厚:“我与温老爷想法刚好相反,久闻梅家富庶,没想到梅夫人住处竟然如此简陋。”
“这,这……”
温广厚抬起袖子擦汗,心中对柳桂香几多埋怨。
他们温家财大气粗,哪里会缺梅纯如一间屋子。她就是日日吃人参,温家也养得起。
耿无相是何方人物,他可是敢单枪匹马直面伪军的大英雄。
死在他手下的侵略者,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他的儒雅只是假象,骨子里的肃杀令人恐惧。给温广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耿无相。
结巴了好一会儿,温广厚终于找到了借口,他“啪”的一声,伸手打了柳姨娘一个耳光:“桂香,你可知错,我让你好生照顾着太太,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柳桂香被温广厚打的一脸懵逼,捂着脸泫然欲泣的喊了声:“老爷——”
他竟然为了陌生人一句话打她,难道他忘记了,他们夫妻俩这些年的情分。
温广厚打完柳桂香,不等她解释,主动走到床边,一脸深情的握着梅纯如的手:“阿如,这些日子在外忙生意,让你受了委屈。你啊你,真是大度的让为夫心疼。以后再遇到欺上瞒下的奴才,一定要重重处置。”
梅纯如望着温广厚陌生的脸,吃力的想将手中他掌心抽出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当初被温广厚三言两语,juice能哄得一颗芳心沦落的傻丫头。
她勉强坐起身子,手撑着床沿将双脚放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