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柳桂香一边给梅纯如下毒,一边给又用药给她吊命,真应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
“耿先生,下人惫懒,这里许久没打扫,不若换个地方与夫人见面。”
佛堂外的喧哗,惊动了半卧在床上的梅纯如。
她枯槁的头发只剩下细细一团,连发髻都差点梳不起来,头歪在靠枕上,神情有些茫然。
在佛堂的日子,一日又一日好似没有尽头。
梅纯如已经忘记,她有多久没见过生人了。一双儿女每个女都会过来一次,今年已经来过六次了。
窗子用薄薄的白纸糊的死死的,灰尘落满小佛龛。
梅纯如手捂着胸口,费力的咳嗽着,五脏六腑差点随着咳嗽声移了位。
“母亲,您怎么了?”
门被推开,一声母亲,让梅纯如眸中闪起亮光。
她拿手帕捂着唇,迟迟的望着进门的少女,在看清楚对方身形时,眼中亮光蓦地熄灭。
不是她的君儿,像是家里的三小姐。
与其说这是一间卧室,不如说是在佛堂中搭了一个简陋的床铺。
佛龛前放着皱巴巴的苹果,香炉中插着短如指甲的残香。明黄色的蒲团上,落了一层脏兮兮的灰。
角落盘着蜘蛛网,撑在床上的帷帐灰扑扑的。
柳桂香进门就咳嗽了一声,心中埋怨耿无相不知礼数。
为了折磨梅纯如,她每个月就让下人来这边打扫一次。掐指算一下,温维雍和温慧君来这边的日子,佛堂已经小一个月没清扫了。
“嗳,大太太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下人怠慢到这份儿上,也不跟我提一句。“
柳桂香假惺惺的拿手帕揩泪,偏过脸吩咐金铃:“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将屋子收拾一下。”
她暗暗拧了金铃胳膊一下,她立马拿起扫帚,吭哧吭哧的收拾起屋子。
耿无相往里走了几步,在离床半丈距离处停下:“梅夫人,家父与梅老爷子是故交,冒昧前来拜访,还望见谅。”
梅纯如将手帕移开,露出苍白消瘦的脸庞,一对眼球凸出的有些吓人:“你是父亲世交之后?”
她声音中带着疑惑,显然不记得父亲故交之子中,有耿无相这号人物。
“父亲比梅老爷子小二十多岁,我是头次来鹤城。”
“原来是这样,”大约是想起父亲的缘故,梅纯如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还有人牵挂着家父,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梅纯如比柳桂香还要小上一岁,但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两辈人。
“太太精神不太济,需要多休息,不如耿先生到客厅坐会儿?”
柳桂香心里很是忐忑,她总觉得耿无相在小佛堂里待久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梅纯如望着笑靥如花的柳桂香,心头泛起苦涩。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牢牢的抓着老爷的心,隔绝了他们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她还记得柳桂香刚进门时,打扮的十分俗艳,看到她戴的金手镯,都要一脸歆羡的摸上好一会儿。
即使到了新朝,男人纳妾也不是稀罕事儿。
梅纯如撇开心中酸楚,想要做个大度的正室,奈何她的身子骨不争气。没等一双儿女成家立业,就衰败的不成样子。
她担心将病气过给一双儿女,独自待在小佛堂中,空耗着春夏和秋冬,守着蜘蛛结网捕虫豸。
到了这时,梅纯如才看透了结发夫君的真面目。其实温广厚从没真正心悦过她吧,所以才会对生病的她弃之如敝履。
爹爹不在了,哥哥们也不在了,梅家只剩下她和一双儿女。
要不是想看着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梅纯如是撑不到现在的,她的心早就变成枯木,又随檀香一起化为灰烬了。
耿无相在医学上没什么研究,看不出她是否中毒,只能瞧出她病得厉害:“梅夫人平时看病,请的什么医生?”
“惠仁堂的闻老先生,人称杏林神医,是咱们鹤城最好的医生。”
柳桂香慌不迭的往脸上贴金,试图营造出她很关心梅纯如的假象。
耿无相将目光移到舒安歌身上,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