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你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少年趴在墙上,面容清俊稍显稚气,眸光亮如星辰。
那年陶绾十五岁,天真单纯,一心盼着和她的少年郎永结同好,白首不离。
可她的梦碎了。
噩耗传来那日,喜服刚刚做好,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试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尽是甜蜜和欢喜。
忽然门被人大力破开。
是她的侍女银霜。
银霜跪在地上,眼神哀戚又不忍。
陶绾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却觉脑中一片空白,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她踉跄的跑出去,如一道红色的焰火,烧尽落日的余晖。
她没能跑出去,甚至都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
等她醒来,就已经被送进宫中。
原来一切噩梦,源自帝王的私欲。
她奋力挣扎,崩溃怒骂,却终究无法挣脱皇权的束缚,和帝王自以为是的爱。
龙涎香的味道没入鼻端,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榻上,眼里是贪婪的欲望,浓烈的让人作呕。
她将自己泡在水里,白嫩的皮肤被她挫得几乎要破皮,银霜哭着跪下来求她,让她不要伤害自己。
陶绾双眼呆滞,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好脏。
太脏了。
恶心得她想吐。
她的厌恶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有一次直接吐在他身上。然后大笑着,得意的看着帝王骤然失色的脸,痛快中更有十分的悲凉。
皇权如山,她渺小如蝼蚁,唯一能想到的报复,也仅仅只是在帝王身上落下一丁点污渍。
何其可笑。
她笑着笑着,便又晕了过去。
她怀孕了。
独断专行的帝王又开始含情脉脉,对她小心翼翼,无有不从。
有那么一瞬间,陶绾都想用他赐的那枚僭越的凤钗扎破他的喉咙,看他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可她不能,她还有家人,她还有兄嫂。
她不能连累他们。
但她可以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帝王对她不仅有爱,还有密不透风的监视,于是那碗红花没能送到她手上,反而因此葬送了三条人命。
银霜挨了二十板,断了一条腿。
陶绾头一次目睹这样血腥的场面,头一次看着血淋淋的死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个世界就是个荒诞的笑话。
她看着满地的鲜血,听着银霜抑制不住的哭泣声,那些声音像地狱里魑魅魍魉的哀嚎,午夜梦回时,她总能看见他们面目狰狞的质问她,控诉她的任性和天真。
噩梦终究化作现实的刀剑,一刀刀戳向她的胸口。
她终于安静下来,一日比一日更沉默,看着窗外飞过的鸟,忽然开口,“银霜,你说,如果我死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结束了?”
银霜扑通一声跪下,哀戚的唤。
“娘娘。”
从前她都是唤姑娘,‘娘娘’两个字,是断腿后的觉悟,和对皇权的臣服。
陶绾又开始恍惚,最近她总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银霜,忽然又笑起来。
“宫妃自戕,会连累家人。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
这次她没有去扶银霜,而是又偏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银霜看着她的侧脸,她仍旧艳冠群芳,美得毫无瑕疵,却再没了昔日的鲜活气,眼神空洞无物,像一个木偶。
陶绾不再天天困在屋里,她每天都出去,沿着宫道一步步的走,手指贴着红墙,抬头看着天。
好高啊。
这红墙,怎么就那么高呢?
来往的宫人看见她,全都俯首叩拜,不敢靠近分毫。
陶绾无知无觉。
她将脸贴在红墙上,想要听一听宫墙外的风声,却什么都听不见。
于是她开始暴躁,愤怒,责打宫人。
皇后终于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