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道:“现在我说一句你就跟着说一句,学着我的话……”
“这句不用学!”
“这句不用学!”我故意咧嘴说道,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但就想这样。
结果我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顿时闭嘴不敢贫了。
“现在准备开始,好了就点点头。”
我为了不挨揍,使劲点了下头,眼睛也睁得老大,但还是只能看到一片绿色和闪烁的白点。
“树爷爷树爷爷,我是常乐。说。”我爷开始说话了。
我急忙学着道:“树爷爷树爷爷,我是常乐,说。”
“后面没有那个说。”
“后面没有那个说。”
啪,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重来!”
我点点头,嘟嘟囔囔道:“树爷爷树爷爷,我是常乐。”
“今日虔诚献上供奉,从此侍奉树爷爷座下。”
“今日虔诚献上供放,从此侍奉树爷爷坐下。”我重复道,也不知道啥意思。
“我命即为树爷爷之命,我身即为树爷爷之身,常乐给您磕头添土了。”
“我命鸡味树爷爷芝命,我参鸡味树爷爷之身,常乐给您磕头添土了。”我继续不明意义地重复道。
说完这一套,我爷按着我的脑袋让我跪下来磕头,又摆弄着我的手,往我手里倒了一大把土,让我朝前面抛撒。
我按着他说的去做,接下来就是不断换地方,不断重复之前那些话,然后磕头抛土。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折腾了多久,后来累得话都说不出来,腿都软趴趴了,还是我爷把我背下了山。
我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好多绿色的小老头围在我身边冲我笑,让我喊他们爷爷。
我本来不想叫的,但一个老头走过来说:“你要叫我们爷爷,叫了,我们就能护着你,你就能继续吃好吃的。”
我一听见吃的,顿时服了软,趴地上给他们磕头喊爷爷,真的是为了一口吃的连脸都不要了。
那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来是被外面的一声闷雷给吵醒的。
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耳朵能听见外面不断传来的轰隆隆的雷声,感觉那些雷好像就在我脑袋旁边劈下来的,白光不停在眼前闪,吓得我全身直哆嗦,蒙着被子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候,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我以为是我爷,所以伸手想抓回来,却发现眼前有一个影子,黑色的,好像是个人。
我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爷!”
那影子的脑袋上好像咧开一张嘴,笑嘻嘻地回了声:“是我,跟我来。”
接着拉起我的手就走。
这时候我开始模模糊糊能看到屋里的轮廓了,使劲揉揉眼睛,就看见了床、桌子、灯、门……反正所有的一切都能看见了,唯独看不见拉着我手的那个东西。
我赶紧试着斗鸡眼,那东西立刻出来了,就是个黑色的人影。
那个影子抓着我的手,使劲往外面拽。
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下意识就觉得不是好东西,于是扯着嗓子大喊:“爷!有东西要把我带到外面去!”
那东西好像能听懂我在喊什么,突然加大了力气,几下就被拽到了门口。
我急中生智两只脚都抬起来踹住了门框和那黑影子较劲。
这时候我爷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口生锈的大刀,对着那黑影子就是一下。
影子呼的一下变成了一股烟,拽着我的那股力量顿时没了,我也一屁股摔到地上,顿得我屁股生疼。
“眼睛看见了?”我爷一脸严峻地过来问我。
我点点头,抓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我被带回到床上,眼睛刚瞄向窗外就看见好多个影子在窗口蹲着,好像都有眼睛,盯着我直勾勾地看。
“出来呀,出来呀,出来跟我们玩吧,我们给你好吃的。”
那些影子好像可以说话,一边说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然后手拉手往大院外面跑。
我看到窗外电闪雷鸣,每次闪电落下都像是把黑咕隆咚的天幕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那些黑色的小人也露出满脸狰狞恐怖的笑脸,看得我全身直冷。
我爷给我披上被子,坐在我的身后让我紧紧攥着那把生锈的大刀,还在我耳边叮嘱道:“等会那些东西如果再过来,你就用刀砍它们,不能怕了它们!要是你怕了,那你这辈子都睁不开这双眼睛了!”
“我不怕!”大声喊了一句,我两手紧紧握着那把死沉死沉的大刀,眼睛也盯着窗外那些小黑影。
等了好一会,那些黑影又钻进了屋里,全都站在炕头朝我嘿嘿嘿地笑,漆黑的脑袋上隐隐浮现出一张张小孩子的脸。
我有些恍惚,感觉身体发轻,手里的刀一下子掉到了炕上,身子竟然往炕下面飘去。
“你个龟孙子,给老子回来!”我爷突然在我耳边骂了一句。
我猛地回过神,使劲攥住了手里的锈刀,这才发现那些黑影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上了炕,全都围在我身边。
“都起开!都起开!我不跟你们玩!”我大声喊道,同时挥舞着手里的锈刀把这些黑色的人影都砍成了雾。
等雾散了,我才把沉重的刀头放到炕上,一边喘粗气一边盯着窗外。
不一会,那些黑影就又来了,还是站在窗台那里冲我笑。
我想转头不去看它们,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但我爷却在我耳边大喝:“常乐!把眼睛睁开,你想以后都当瞎子吗?!”
我全身一激灵,尽管不情愿,但还是把眼睛睁开了,继续和窗外的那些影子对视。
可能是因为有我爷在后面给我撑腰壮胆,也可能是我厌倦了一直抹黑过日子,从那之后我的目光就始终没离开那些黑影,直到外面的雷电停了,下起了绵绵细雨,那些影子也在雨中一点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