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六拉开车门:“现时四时左右,晚会八点开始,我请你吃晚饭,当做酬劳,不知师小姐赏脸否?”
车先开到一家洋行门口,店伙们一看汽车来了,知道做大生意的,刚一下车便将两人围起来,尤其对于女士,争相逢迎,问要看点什么?
凤徵颇有举步维艰之态,瞅了招牌后明白过来,拉拉卫六:“带我来这干什么。”
她想说自己并不需要首饰,然而又怕是自作多情,这地方一看门面就知道是高级场所。
“进去看看再说。”
卫六把手摆摆,因那一身军装具威慑作用,店伙一片喏喏之声,转到柜台后面,取出二三十个锦装小盒子,放在玻璃箱柜上,一个一个打开来,全是镶红嵌绿的宝石戒指和别针;又搬出或银质或珐琅的镜盒子,列成一线。
宝石的成色很高,个头又大,灯光一照,几乎闪瞎人眼。
“老总,您看这翡翠的,多亮!小姐那玉一般的手配上真是相得益彰,不戴上它就辜负小姐那么漂亮的手了!”伙计甲道。
“入秋了小姐们都爱系丝巾什么的,没有别针,简直不行,小姐您看这别针上的猫眼、这錾银叶子,多精致,合该您这么秀气的人儿!”伙计乙吹嘘。
凤徵托着下颔在一旁看着,只是笑着摇头。
卫六说他要的是钻石耳环,不用这些红红绿绿,设计简单大方就好。店伙们一听,转到另一侧玻璃柜里捧出许多丝绒盒子,卫六看了都不满意。
机灵的店伙瞧出他眼光极高,道:“老总,之前我们经理从英国本部带回来几样好东西,货色十二万分的好,就是定价高,到现在一直没卖出去,可谓我们的镇店之宝,老总您若是——”
“就你们这份眼力价儿,看不出六哥是什么样人?告诉你们,他姓卫!”
一道声音天外飞来,众人循声望去,店门口停下一辆雪佛莱,汽车夫打开门,走出一个二十来岁介于青少年之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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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青细呢西服,披着花呢大衣,一顶灰海绒的盆式帽子,姿态颇有点电影明星的味儿。
然而看他那光灿灿一排水钻扣子上半露出的黄澄澄金质徽章,又分明是政府中人的标识。
店伙们一见,纷纷撇下凤徵卫六,蜂拥而上:“三公子!”
“去去,好容易我六哥回来,不成想我姐朝思暮想的没见上,倒让我先遇着了。告诉你们,今儿个好好招待我六哥,不然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大伙儿应着,回头再投过来目光时,又跟刚才不一样了。
之前是对于军部的惧怕,现在则多了份尊敬。
“麟徵,两年不见,长得跟我差不多高喽。”卫六打招呼,凤徵一听名字,收回的目光重新转至来者身上,不动声色打量。
“什么时候到的?”靖麟徵问,“你在云南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现在蓝家待你要贵如上宾了吧,尤其是松山之战,真让人过瘾!”
“日本欲打通滇缅公路,以其一小小弹丸之地,却能了望现在及未来的世界情势,其野心不可不防。”
“说起来也是,英国人打不过德国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日本人也打不过,亏得他们号称‘日不落帝国’。”
“三公子。”
说着话的时候,雪佛莱里又钻出一个人来,一只雪白的手半试探性的搭在靖麟徵膀侧。若说靖麟徵是全然洋化的打扮,这人则十足十中式。
他大约十五六岁,穿着玫瑰紫的丝绸袍子,外套素缎的坎肩,胸面前一排红亮珠扣子,瓜子脸儿,漆黑的一双眉毛,眼睛黑白分明,十分流动。头发梳得溜光,嘴唇虽说略厚,却白里翻红,一说话,露出两枚小小的虎牙。
“这是宝官,晚上有他的《汾河湾》,虽说比不上筱老板,不过青衣戏也还过得去,要不要听一出?”
靖麟徵抓上那雪白的手,顺势将人往怀里一揽,伸手抚了下他的脖子。宝官面皮涨红,却动也不敢动,尽让他摸着。凤徵在旁边,只觉一种奇异的香味一阵一阵,从宝官身上扑鼻而来。
她有点明白了。
“昨儿半夜到的家,今晚有应酬,改天吧。”
“才五点钟不到,听一折最多不出七时,正好一起吃个饭,我为你接风洗尘。”
卫六笑:“要听戏,我就认认真真的听,你是捧角,道不同不相为谋。”
麟徵扫了眼桌上大大小小的许多盒子,看向凤徵:“这位小姐是——?”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