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昔日慈和的父亲在自己面前露出的暴怒的神情而感到惊悸与悲哀、因为违背了世俗对「女儿」这一身份恭谨顺从的要求而痛苦、却又坚守着内心而不肯低头,这是摄影师要求绘里世需要从微表情和动作中表现出来的情感。
对此,绘里世只想说,您要不要自己试试看呢?
旁观的雪宫剑优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过去很喜欢这位摄影师,他的技巧无可挑剔,作品中又透露出独特的哀婉之美,如同将一树开到极致的樱花定格在了将要凋零的那一瞬间,但现在他看着他一遍遍要求绘里世低眉顺眼、将眉目间飞扬的神采收敛为沉默与黯然(摄影师的原话是“你不要一副随时都能掏出刀来砍了赖朝的头的表情!”),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摄影师有些没眼光。
诚然,绘里世按照他的要求表现出来的幽静如画的姿态依然很美丽,很契合接到这份拍摄工作后他补习的那些背景相关的历史知识中贞静温婉的贵族少女,但在他心目中,绘里世身上真正美丽的地方,是和这些东西大相径庭的。
是什么呢……
他这样出神地想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幕拍摄场景已经结束。绘里世这一次披挂上了全套的十二单衣,在袿衣外依次套上浆得笔挺的打衣、垂领广袖二重织纹的表衣、花纹绚丽的唐衣,她甚至无法独立穿戴这身繁复的行头,必须要有人从旁协助。
虽然大多是绫罗丝绸的质地,但堆叠嵌套起来还是有点沉,她试着抬抬手臂,对服装师感叹:“我觉得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要是遇到刺客肯定是跑不掉的。”
服装师蹲在地上忙着为她抹平影纱的裳上的细微褶皱,假装啥都没听到。
当绘里世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雪宫剑优还在恍神,直到她面露疑惑地拍拍他的手臂才遽然惊醒,看她似乎是想和他说什么,却突然扭过头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这套熏香里里外外都用熏香熏了个遍,她鼻子痒了很久了。
“你想什么呢?”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我觉得,大姬有些可怜。”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