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这一晚太长了些,汤婵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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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汤婵睁眼后看着毫无变化的床帐,认命地叹气起床。

杭州府的晚春已悄悄有了暑意,暖风习习,汤婵趁着天暖,叫丫鬟准备热水沐浴。

洗好出来,汤婵将头发擦至半干,用一根发带散散拢住,披着薄衫坐到廊下,叫来一个擅长女红的丫鬟,一边询问,一边对比着记忆,在布上画着什么。

汤母走进屋里,第一眼便见到汤婵半干的头发。

“你这孩子,”汤母嗔道,“病刚好就沐浴,若是再染风寒烧起来可如何是好?”

汤婵叫不出娘亲,也装不出亲热,便只点头当做打了招呼,“无碍的,今日天暖。”

汤母不理会她的辩解,转头吩咐丫鬟:“快叫厨房给姑娘熬碗姜汤。”

汤婵抿了抿唇,“多谢。”

汤母似乎对她的生疏冷淡丝毫不放心上,她笑着坐到汤婵身边,看清汤婵在干什么,不由道:“怎么开始做针线了?你正需要养身体,费心思的活计交由丫鬟去做便是了。”

汤婵道:“我要做的丫鬟不会。”

汤母看了一眼她画的样子,确实是没见过的东西,“这是什么?”

汤婵也不瞒着,“这是矫正鞋垫。”

“矫正鞋垫?”汤母不懂,“你要矫正什么?”

“矫正扁平足。”

没有医学仪器测量准确的数据,汤婵只能自己估摸,但有总比没有强,配着每天恢复训练,希望能缓解一点算一点吧。

汤母没听明白,“什么足?”

“扁平足,就是脚底没有足弓,”汤婵比划着手势跟她解释,“正常脚底有个自然的弧度,能起到一个缓冲作用,但扁平足脚底是平的,会影响到下肢关节受力,对身体不好。”

汤母听得半懂不懂,“那你用了这个,裹脚怎么办呢?”

“不裹了,”汤婵摇头道,“我不缠足。”

汤母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怎么行?”

她有点着急,“女儿家不好不缠足的呀!不然要背后猜测姑娘不娴静的。现在大户人家都喜欢缠足的姑娘做媳妇儿,不止世家大族、书香门第,连勋贵和武将家缠足的女儿都越来越多,若不缠足,说亲都不好说的……”

汤母一直想给女儿找一户读书人家,这样的门户重规矩,女儿不缠足怎么行呢?

汤婵没有争辩。

横亘在二人中间的不是普通的母女代沟,而是跨越几个世纪的思想差距,争论对错根本没有意义。

她只道:“我现在不能久站,不能走太多路,更不能跑,万一以后遇到危险,难道站在原地等死不成?”

汤母啼笑皆非,只觉得汤婵异想天开,“你一个大家小姐,好好在后宅待着,能遇到什么危险?”

汤婵也不多说,这事没得商量,“总之我不缠足。”

见汤婵态度很是坚持,汤母纠结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顺了女儿的意,“也罢,随你去吧。”

汤婵看她像是有话要说,“夫人还有事?”

汤母对女儿始终不肯叫娘一事感到一点苦恼,但她很快将此事放下,兴致勃勃说道:“伍妈妈同我说,你这一遭大难不死,合该是神佛保佑,咱们不若去普常寺进香还愿,我想着是这个道理,顺带给你父亲添炷香。”

汤婵心中一动,佛寺进香?

她心下琢磨了起来,点头应下,“您安排便是。”

见汤婵愿意出门,汤母很是欢喜,立即将事情交代了下去。

汤婵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分心听陪她做针线的汤母絮叨,“……你还记不记得你叔祖母?是娘亲的叔母,如今京城庆祥侯府的当家老夫人,最心慈和善不过的长辈。我儿时受了她不少照拂,只是后来你外祖与侯府嫡枝分家,我出嫁之后,与侯府关系便渐渐疏远了。”

“之前周、祝两家着实欺人太甚,娘亲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写了信给你叔祖母求助。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你叔祖母极是心热,回了信来,邀请咱们上京去住呢!”

“我思来想去,你爹爹走了,咱们娘俩势单力薄,被那起子小人缠上,投奔亲友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着实得放下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