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一日,楚砚和傅问舟单独饮了半日的茶。
如果说楚砚来时,心里还有一层迷雾的话,这会儿已是清晰明朗又坦荡,一如他看温时宁的眼神。
“圣上有意将二爷召回,想来都是安王在背后怂恿,此事,二爷作何打算,又希望我如何复命?”
楚砚诚心请教,满眼赤忱。
傅问舟拍了拍空荡荡的裤腿,苦笑道:“如实说便是,安王安插在芜县的人就没断过,你瞒不过他的。”
“至于回京,迟早的事,你就告诉圣上,若我能活,必当效力。”
楚砚点点头,又道:“卫芳一事,恐怕已经上报,不知圣上会做何反应?”
傅问舟摩挲着茶杯,眸中墨色翻涌,随而挑眉看他。
“你希望圣上做何反应?”
楚砚愤愤道:“当然是还二爷一个公道,自我反省,别再一叶障目,被安王牵着鼻子走……”
话到一半,在傅问舟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陡然清醒。
“不!应该趁此机会,让圣上和安王知道二爷的影响力……要把事情闹大!圣上做何反应,取决于我们需要什么反应!”
傅问舟赞赏般看着他,“继续说。”
楚砚抿了抿唇,眼眸因兴奋而光芒闪烁。
“一国之君,高高在上,要他反省,是异想天开。是以,我们要利用圣上的自大自负,亲自将二爷抬起来,重新回到大众视线内,可是……二爷您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以及,这条路必定凶险,他若有个什么闪失,时宁怎么办?
大周朝子民千千万万,就非他不可吗?
似看穿楚砚的矛盾,傅问舟放下茶杯,目光透过支起来的窗户,望向远处的山脉。
“楚砚,你没有上过战场,可能无法想象战争究竟有多残酷。”
“我打的第一仗,是南境之战,当时的主帅还是虞老的儿子虞将军。那时年幼,无知无畏,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孤勇,拼了命的往前厮杀。”
“仗是打赢了,大家也都欢呼雀跃,可那样的开心极为短暂,活着的人,得踏着同胞战友的血肉返回,步步泣血,步步艰难……”
“不怕你笑话,我那次没能自己走回去,倒在血泊中的许多脸我都认识,我想把他们都捡回去,可是捡不完,也捡不起来。”
“捡到最后,我自己也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