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清者自清

张斐道:“齐州转运司可没有这权力,这必须由政事堂来决定。”

苏轼问道:“如果政事堂允许,我们就不能阻止吗?”

张斐点点头道:“当然。”

范纯仁问道:“如果他们超发怎么办?”

张斐道:“那就能够阻止,发行货币的权力,肯定是属于财政大权,但比如说,超发,又或者说,朝廷反悔,不允许税币交税,公检法就必须介入。”

司马光皱眉道:“但如纸币,还是得慎之又慎,决不能乱来,这番税币也是为了应对灾情,可不能作为长久打算。”

张斐笑道:“那得看你们政事堂了,公检法能做的其实不多。”

苏轼皱眉道:“我估计如果京城税币取得成功,王介甫一定提出在京东东路发行税币或者盐钞,因为那边确实缺乏货币,并且如今滨州的盐产量增加不少。

但我认为还没有必要发行纸币,因为那些大财主家里,还藏着不少铜,如果能够通过立法,允许商人铸币,就不会出现钱荒的现象。”

张斐笑道:“可不能这么简单粗暴,虽说商人铸币,确实是有利于商业发展,但如果商人拥有铸币权,那么反过来说,商人也能够融币,如果商人将币都融成铜像,那到时法律都无法控制。”

苏轼道:“我们可以允许马家解库铺建一个铸币作坊,只允许它来铸币,反正我认为发行纸币,这风险太大,如果天灾人祸碰到一起,朝廷急需钱,公检法硬挡在前面,只怕反而会将公检法置于险境。”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这听着倒是可行,但是这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我们必须谨守规矩。”

这种事他不会跟苏轼他们讨论太多,他主要是跟王安石他们商量,利用王安石那边去推动。

之后,张斐又跟范纯仁、苏轼他们谈了谈关于京东东路的情况。

其实现在最令他们感到纠结的,还是刑罚问题。

之前修改的都是民事诉讼,刑法惩罚方面,没有做出过多的修改。

然而,宋刑统是追求重刑的,这原本也没啥问题,但关键是警署的存在,导致破案率提升不少。

有些人犯罪行为较轻,也被抓住,但要依据《宋刑统》,对于贼盗的惩罚是非常重,但这又不符合法制之法的理念。

这一次就对刑罚做出大规模的修改,不是说将所有的重刑去除,而增加了许多轻微的惩罚,简单来说,就还是遵循慎刑原则。

接连数日,张斐几乎是泡在立法会,跟范纯仁、苏轼等一群司法官员,研究这部临时律法,他没有修改任何条例,但是他增加了一些指导性原则。

与此同时,外面针对张斐的议论,也在慢慢转变。

讽刺张斐的言论,是越来越少,而夸赞张斐的言论,是越来越多。

认为张斐此行,表现地非常出色。

以大局为重。

“真是奇怪。”

苏轼傻眼了,向张斐道:“你到底用了什么仙法?怎么外面那些人全都在夸你。”

司马光、富弼、范纯仁也都好奇地看着张斐。

这很离谱啊!

不但是坊间的舆论在发生变化,朝中的舆论也在发生变化,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朝中竟然开始出现夸赞张斐的声音。

那些人摆明就是将张斐钉上耻辱柱,怎么还夸起张斐来。

张斐笑道:“这些天,我可一直都在跟你们讨论这律法的事,哪有空去升坛做法。我早就说过,清者自清,是苏先生对世人存有偏见。”

苏轼当即就气坏了,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到底为什么啊,我那是被迫的,他是主动的,可现在还有人拿我青楼检察长说笑,却对他又如此宽容?

这尼玛真是太不公平了。

世人都针对我苏轼啊!

是嫉妒我的才华吗?

富弼也看向司马光,问道:“君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光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

大家又都看向张斐。

张斐无奈地笑道:“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清者自清。”

他确实真没说什么。

但他们没有想到,改变这一切的,竟然是曹栋栋。

曹栋栋为求捍卫他们老曹家的名誉,是大肆叫嚣辽国,关键他说得话还被证实了。

李豹那边就偷偷发出小道消息,暗示张三是担心曹栋栋意气用事,想个办法将曹栋栋给带走了。

这一举动,真是深得人心。

就就就应该这么做。

而且不少官员开心担心,如果再批评张斐的话,那么将来与辽国交涉,外使会变得非常强硬,不然的话,那会被人骂死的,张斐就是前车之鉴,但宋朝官员还是对辽国心存畏惧的。

他们认为不能这么下去,到底张斐也就是面目可憎了一点,那辽人可是茹毛饮血。

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但他们又不能去批评曹栋栋,因为当时是辽军侵界,曹栋栋这么干,那也是深得人心。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往死里夸赞张斐。

而富弼、司马光他们一直研究这部新法,没有关注此事,所以现在也是云里雾里。

虽然年关将至,那边赵顼也没有休息,他一方面忙于调兵遣将。

首先,任命郭逵为广南二路安抚使,让他从湖广地区,领兵三万进驻钦州等地。

他还专门派人去告知郭逵,咱们这回可不是要大举进攻,而是要以防备为主,以及在当地建立起公检法。

为此,赵顼又下令从京东东路调派一批指挥使过去,帮助郭逵练兵。

其实不是练兵,而是要训练皇家警察。

但不得不说,这个人选安排,是深得保守派他们的喜欢。

这足以证明,赵顼确确实实要将重心放于国内,暂时是不会再对外用兵。

不但如此,还有就是进一步官制改制的问题。

这个改制,真是充满着尴尬。

一改,旱情来了。

虽然此番抵御旱情非常成功,但是赵顼对此仍然是心存阴影,真不敢再轻举妄动。

故此,他也没有废掉三司,而是财政一分为二,钱都还是交给三司来管,但使用权交予户部。

至于三省改革,赵顼也没有再将门下中书拆分,索性就维持现状,宰相还是全都待在政事堂。

他也是从此番赈灾看到公检法是可以制衡政事堂的,唐朝的三省六部制,是没有公检法的,如今政法分离,宰相的权力,已经得到限制。

就没有必要再进一步削弱。

赵顼年底这最后一道诏令,也预示着国家大战略将发生转变,将着重于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