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清者自清

掌柜赶忙道:“豹哥勿怪,这客人最近经常拿着绢布上门吃饭,小店钱币也不多了,你就将就一下。”

李豹皱眉道:“可是咱们的契约中,是写明钱币,而不是绢布。”

“那是,那是。”

掌柜地直点头,然后又道:“豹哥非得要钱,那我们也可以给钱,但是豹哥,咱们白矾楼每年可都需要修葺,你看。”

李豹叹了口气,“行吧,将来有活,可记得找我们。”

“一定,一定。”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

李豹将绢布全部接过来,又瞟了眼还在跟人争辩曹栋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便告辞了。

他刚刚离开,樊颙便悄默默走了过来,“没说什么吧?”

那掌柜的赶忙回答道:“有些不满意,但他也只能收着,除非他不想接咱们白矾楼的买卖。”

樊颙点点头,道:“幸亏正儿来信提到这一点,咱们是存了一些税币,不然的话,这会是真的没钱用了。”

同样也是刚刚回来的张斐,可没有曹栋栋那般空闲,还跑去白矾楼跟人争辩,他现在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刚刚跟赵顼讨论完南边的问题,那边立法会又急着找他去。

原来他错过一场比较重要的立法大会,今年不少司法官员回到京城,参与了年底这场立法大会,而在这一次立法大会上,也通过一步较为完整的《大宋临时法》。

这是历经五年,由富弼主持、司马光、文彦博、赵抃,以及诸多大学士、士大夫修订而成的。

之前都是零零散散通过一些条例、司法原则,以及张斐的判例,其实主要还是张斐的判例,但那都不是成文书籍。

而这一部《大宋临时法》是将整个《宋刑统》系统性地做出修改。

其实可以说是一部完整的律法,只不过宋朝之前很少去修改《宋刑统》,在之前,这涉及到祖宗之法,往往是通过敕令来做出弥补,如今是大规模修改,富弼他们也比较谨慎,就还是定义为临时法,先拿去各州试试,若无问题,再确定为大宋律法。

如今这部法在大会上已经通过,现在就要看皇帝的审批。

赵顼当然会等张斐这个专业人士回来把关。

今日张斐来到立法会,这刚刚刚进门就听到有人言道:“哟!这不是咱们的青楼外使吗?失敬!真是失敬啊!”

张斐抬头看去,只见苏轼快步迎了过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厮比我还记仇一些,行,且看我再气你一回。他拱手回得一礼,又道:“那都是世人对我的误解,与先生的青楼检察长那可不一样。”

说到这青楼检察长,苏轼心中暗怒,道:“当然不一样,我那是被人误会的,是他们逼着我只能在青楼待着,朝廷又不给予我任何支持,可你不一样,你是主动去青楼的。”

张斐笑道:“凡事自有公论,我相信很快就能够还我清白的。”

苏轼听得是哈哈大笑起来。

张斐问道:“苏先生何故发笑?”

苏轼道:“首先,你并不清白。其次,就算你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张斐呵呵笑道:“看来苏先生是对世人存有偏见啊。”

苏轼笑道:“是世人对你存有偏见,不,世人对我才是存有偏见,可没有冤枉你。”

张斐微笑道:“身为司法官员,我始终坚信清者自清,倘若到时能够还我清白,那就足以证明,当初人家可没有冤枉你这位青楼检察长。”

苏轼呵呵笑道:“那我可要拭目以待。”

张斐指向大堂那边,“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苏轼愣了下,“请。”

“请。”

来到堂内,只见除富弼外,还有司马光和范纯仁在。

张斐向众人行得一礼,又向范纯仁道:“范先生也回来了。”

范纯仁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道:“想不到张检控在外人面前,没有在庭上那般威风啊!”

富弼和司马光相视一眼,都不好做声。

苏轼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张斐笑着解释道:“首先,这术有专攻,外交之事,非我的本行,只能尽力而为,做不到尽善尽美。

其次,不是在外人面前,我就感到害怕,而是在野蛮人面前,我会感到害怕。我只适合跟讲道理的人说话,那些北人显然不在其列。

最后,我相信就是范先生去,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到底这战场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也是不可能拿到的。

毕竟他们又不会遵守我大宋律法。”

富弼是深有感触道:“此话倒是在理,这战场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不可能得到。”

司马光赶忙打个圆场道:“其实张三做的已经非常不错,到底在谈判期间,他没有被那些北人吓唬住,还是据理以争,未失寸土,还保留住了雄州的箭垒。”

范纯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也不是怪你,或许是我们对你的期许太高。”

“绝对是的。”张斐笑着点点头,“如今很多人都忘记,我只是一个小珥笔出身。”

富弼眼中闪过一抹赞色,这小子虽然睚眦必报,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比较大度,转移话题道:“张三,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但是各地司法官员又都等不及了,故此,这立法大会就没有等你。”

如今公检法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家都盼着这部律法出炉,因为大家主要是依据张斐的判例在判,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一部成文法律来支撑,大家心里是有些虚。

比如说齐恢上回遇到的通奸案,就遇到这种问题,因为张斐在河中府没有这种判例。

结果就是被推翻。

如今公检法规模越来越大,必须得赶紧出台律法,否则的话,会出问题的。

张斐笑道:“关于修改的条例,我之前就看过,要是有问题,我当时就提出来了,主要令人遗憾的是,错过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其实他一直都有参与,但他只是给予指导下意见,没有亲自去修,因为他也不是很清楚当下的风土人情。

什么是好,适合才是好。

司马光道:“目前只是通过立法会而已,还得等到官家批阅,才能够正式颁布。”

富弼道:“你也先别忙说行,还得仔细看看,毕竟这基于你的法制之法修订的,目前官家那边还没有批准,也没有开始印刷,待会你拿回去再仔细看看,若有意见,还可以提出来。”

说着,他招招手,一个少年书童,将两本厚厚书籍放在张斐面前。

张斐拿着稍稍看来眼,一本刑罚,一本民法,每一本都是宋刑统两倍,他又向富弼道:“待会我拿回去仔细看看。”

富弼点点头。

范纯仁道:“在回来之前,我们以为已经足够熟悉公检法制度,就差这一部法,之前修改的条例,以及你的一些判例,都还是比较零碎的。

在遇到一些稍微复杂的案例,我们只能根据你的原则去判,这令我们还是有些忐忑。

可不曾想这番回京,我们发现,我们还诸多不足之处。”

张斐好奇道:“比如说?”

范纯仁道:“比如说皇庭还可以叫停官府收税,这要是让我们遇到,我们可不敢这么做,也不知道可以这么做。”

张斐笑道:“违法收税,难道公检法坐视不理吗?”

范纯仁道:“这可不一样,因为这算是具有争议的,而不能直接判定为违法。”

司马光突然道:“其实如这种大案,只要你们有何的理由,也不需要担心太多,因为你可以告诉对方,若是不服,可以来京城上诉。”

富弼点点头道:“君实说得对,目前这种情况,想要不出纰漏,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都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

苏轼突然道:“说到这税,那齐州转运司若是想要发行税币或者说盐钞,我们公检法能否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