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仔细一想,好像还真不是。
张斐又回到木板前,“你们要是实在理解不了,就可以理解为法制之法是终点,儒家之法与法家之法是两个参赛选手,他们都在奔向终点。”
严复怒哼道:“你这分明就是借机抬高你的法制之法,贬低儒家之法。”
张斐笑问道:“如果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先生认为这是对,还是错?”
此话一出,全场是鸦雀无声。
就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生,不禁都是噤若寒蝉。
这回他们算是听明白了。
那大奇葩许遵,此刻也在瑟瑟发抖,这个岳父不好当啊!
但除他之外,其余士大夫都表现的非常淡定,偷偷瞄了赵顼,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阻止你不阻止,现在好了,他直接冲着你来了。
你真是活该啊!
赵顼并未表现出愤怒,反而是笑着向张斐问道:“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说这是对,还是错?”
此时也只有他敢开这口。
“当然是对得。”张斐回答道。
赵顼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张斐道:“其实孟子已经说清楚这一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何谓‘道’,不就是百姓捍卫自己正当权益的共识,这就是法制之法啊。”
还能这么解释吗?
司马光、文彦博等一干大儒,不免又陷入沉思之中。
好像有点道理,但跟之前他们的理解又有些出入。
赵顼又问道:“既然是对的,那为何自古以来,无人能够做得到。”
“因为这很难。”
张斐说着,又看向叶祖恰,道:“之前他说只要遵守法制之法,就能治理好天下,我就说,他比圣人还要厉害,因为圣人对此也只能望而却步。这一点,我们可以儒家之法和法家之法的竞争中,窥探一二。”
大家都很期待地看着张斐。
要说法制之法,他们其实都还有些迷糊,但要说到儒家与法家之争,这他们可真是不要太了解。
张斐来到木板前,“要说到竞争,就必须要有一个标准,那我们就以法制之法作为标准,来论这儒家之法和法家之法之争。
如今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是儒家之法胜了法家之法,法家之法就只在秦朝发光发热,可在二世之后,就再没有出现秦朝那种制度。
而其中原因我们方才也说得差不多了,秦朝为何二世而亡,就是法家之法是彻底取代了法制之法,秦朝的每一条法律,都是在捍卫君主的利益,没有个人的正当权益,从而违背了所有人的共识,成为无法之国。
所以秦朝只是看上去团结,但其实君民早已经离心离德,必然会快速灭亡的。那么。儒家之法有没有取代法制之法?”
“.!”
学生们沉默以对。
“有没有?”
张斐又再问道。
富弼突然答道:“没有!”
张斐立刻问道:“为何?”
富弼回答道:“因为大多数儒家之法都不是法令,而是礼。”
“正确。”
张斐点了下头,想不到这老头思维比年轻人还敏捷一些,又看向那群不争气的学生,道:“你们一定要记住一点,法家之法是完全取代了法制之法,因为法家之法中每一条法令都是具有强制性,强迫性,这恰恰又是法制之法的特点,故此二者关系是取代。
而儒家之法在大多数时候,是教化,而不具有强迫性的,世上许多道德败坏之人,虽然受到排挤和鄙视,但不会受到刑罚的惩罚。法制之法还是在发挥着一些作用,维护着个人正当权益。
二者相比,显然是儒家之法要更为高明,因为儒家之法是要更接近法制之法的,德与法也是有许多共通之处的。”
这一番话下来,每个人都是茅塞顿开。
儒法之争,已经长达千年。
虽然如今儒家强势,但到底文无第一,从学术层面来说,并未争出一个结果来。
其中一个原因,就没有一个标准。
如今张斐将法制之法放在中间,作为标准,这一对比,就知道儒家之法肯定是要高于法家之法的。
儒家的胜利是必然的。
上官均就道:“这不是挺好得吗?”
“是好啊!”
张斐道:“我也从未说儒家之法不好,目前来看,儒家之法其实就是最优解,是你们认为我是在说儒家之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