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之在圣人面前跪下,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总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她短短的官场生涯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辛兆不满地开口:“杨菀之,昨日宫宴上,你是不是以为那样说,朕就会给你和月无华赐婚?”
“微臣……不敢。”杨菀之心道不妙。这一位虽然与她只见过几面,但她也多少揣摩出一些味道:叫爱卿的时候是心情好,叫大人的时候是心情一般,如今连名带姓地喊,说明还动怒呢。但杨菀之只是个芝麻小官,真不知道怎么讨这位欢心!这会儿已经汗流浃背了。
“你父亲是叫杨冰吧。”
“……正是先父。”
“祖籍楚州,你祖父叫杨玉良。”辛兆一脸平静地翻着隐龙卫递上来的资料。
杨菀之心里一惊。她没想到,圣人居然连夜派人去查了她!
“是。”
“杨玉良今年五月新丧,杨家派人去维扬县报丧,并未寻到你。因此,先前的事情朕也不追究了,但如今你已知情,理应为你祖父丁忧三年!”
杨菀之一怔。
所谓丁忧,即官员的父母、祖父母去世之后,必须停职守制,回到祖籍。而守制期间,不聘不娶,不能科考、拜年,夫妻须得分房,也不能拜年、办宴。当然,对于一些圣人特别看重的臣子,可以“夺情”,即不必去职,只需素服办公,且不能参加吉礼。
但很显然,杨菀之现在不是后者。
楚州老家的人从未给过杨菀之一点帮助,杨菀之却要为这个从未谋面的祖父丁忧三年!三年的时间,等她孝期过去,这大兴城怕是没有她的位置了!而更可悲的是,楚州老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但这是圣人亲口提出的,杨菀之只能把这些苦楚怨言都吞进肚子里,正要磕头谢恩,又听辛兆开口:“你那个在河曲书院的妹妹,也一并回去守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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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离秋闱只有几日,杨菀之知道,平儿为了这次秋闱和明年的春闱,已经努力了三年。这三年,她吃了多少苦,窦派在背后又有多少谋划,岂能因此付诸东流!杨菀之对着辛兆连磕三个响头:“陛下,微臣有异议!微臣的小妹与微臣并无血缘关系,是先父长生元年时自雪地里捡来的!楚州与维扬县相去甚远,小妹从未去过楚州也从未见过祖父,与祖父既无血脉也无养育之恩,还望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小妹吧!”
“她既然在你杨家长大,自然就得为杨家人守孝。”辛兆摆了摆手,“下去吧。”
“求陛下开恩!”杨菀之不肯起身,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程思威站在一旁,听那声音都觉得肉疼。只是如今这杨大人算是彻底失势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这三年一去,怕是再难复起。她那个小妹,三年以后即便是科举入朝,怕是也难受重用。
程思威暗暗替那杨家的二姑娘惋惜,听闻这二姑娘惊才绝艳,都说今年乡试,洛阳的解元定是她呢。
无论杨菀之磕多少头,辛兆都不为所动。程思威叹着气想要把杨菀之拉走,却听圣人开口道:“让她磕!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磕多久!”
暮色四合,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从宫里出来,直奔将军府而去。
这一日,大兴城里出了两件八卦。
冬官署的下大夫杨菀之,因不愿回乡丁忧,在殿前磕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头,一直磕到晕死过去,那金砖上,都被磕出了一团血渍。
魏国侯的嫡子魏耀祖入东宫做了伴读,魏国侯夫人宋青雪却突然疯了,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人话。
将军府的后门,下人提着灯打开门,只见一面若桃李的美男身着一袭黑袍站在门外,伸手,递来一张帖子。
“公孙府上的燕支,受妻主之托,前来拜见月公子和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