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之垂着头,像犯了错的小猫一样坐在月无华对面,月无华心想,她和碎金饭长得竟然有点相像,此时耷拉着耳朵的模样也如出一辙。
月无华问道:“酒醒了?”
“嗯……”杨菀之想起自己昨晚的大胆行为,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月无华了。她红着脸小声道:“头还有点疼。”
“这雪酿白可是我从突厥人的摊子上买的,比我们中原的酒烈多了。我都不敢像你那样一口气闷下去半壶。”月无华轻咳一声,耳朵也有些红,敲了敲桌上的白瓷碗,“解酒药早就给你熬好了,喝了。”
杨菀之乖顺地捧起那白瓷碗,咕嘟咕嘟将汤药灌下去。
月无华稳住自己的心境,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对我有怨,但你我不能绑在一起。”
杨菀之轻轻放下白瓷碗,沉默。
“就像你有自己追逐的东西一样,我也有。我是一定要回西南的。在两都,我其实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月无华惨然一笑,“我的父母姊妹都在前线出生入死,而我却是个被帝王囚在两都的残废。就像你想逃出辛温泰的控制一样,我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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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菀之无力地点头:“我明白。”
在东都时她不曾有所感应,但来了大兴以后,却渐渐意识到月无华身份的特殊。他空有一身的名头,在朝中却没有说话的资格。在洛阳时,他仗着将军府和章家,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来了大兴,也是隐在清嘉郡主的羽翼之后,做个荒唐纨绔。可他又不是这样的人。
书房里的兵书,他将苇编都翻烂了,有好几本还是杨菀之替他重新装好的。
住在客院的那段时间,他总说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整夜整夜地画图。可他自己不也一样在书房里挑灯夜读,直到东方即白才匆匆睡下?
他即便是跛了脚,依旧能使出那样漂亮的枪法。这背后,是杨菀之看不见的辛苦。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属于边疆的,怎么可能甘心在两都过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做一个闲人?
“你也一样,菀菀。你终有一日会位极人臣、兼济天下,所以,你不会、也不能和我走。而到了那一日,在这大兴城中,只有那些郎君配不上你。这些情情爱爱、流言蜚语,都绊不住你的。”月无华的指尖轻轻在手中的兵书上摩挲,“我知道你昨晚怨我,若是我让月家与你换了庚帖、下了聘礼,光明正大地给你一个身份,也许你不会那么难堪。但我的考量却在辛温泰身上。你我刚到大兴,一切都太过匆忙,我没有时间好好布局,想必昨日你已见识到辛温泰未能得偿所愿后的面目了。我既不希望你我因为这种理由绑在一起,也不希望行事太过冒进,惹得辛温泰激烈反扑。祖母是我的上策,我知晓她的性子,不会置你于不利;但我也料到祖母也许会应付不了,因此,你是我的下策。”
月无华叹了一口气:“只是世间谋划,下策永远比上策易于实施。想来也是我谋略不佳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你怪我也是应当的。”
杨菀之有些苦涩地咽下嘴里残存的药味,开口道:“我若真的在乎这个,我也不会说。我怨的并不是此事。”
“嗯。”
“我只是在想……”她垂下头,苦涩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你对我的那些好,到底有几分真心?”
杨菀之清楚地知道,月无华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这些日子,填补了她的某种空缺。他像她的兄长,像父亲,又像是愿意与她齐头并进的恋人。他以这样一种姿态,让她依恋。
而月无华起初确实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可她是那么闪光的一个人,只要见过她的光芒,都会迷恋上她。月无华起身绕过书桌,在杨菀之面前蹲下,伸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此时就在她的掌心跳动。
月无华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你此时能感受到几分,那就是几分。你这样哭我会心疼的。”
“可我们注定没有结果,对吗?”
“但我们各自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有过程,就足够了。”月无华哄道,“你放心,在我离开大兴之前,我会彻底解决掉辛温泰这个人。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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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朝廷放假十天,官员都不用点卯上工。
但杨菀之却还是被圣人召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