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脑中思绪不止之时,景阳宫里的主仆也因为提及曾经发生的事而感到悲愤羞窘。
不久前才升腾起的欢欣情绪在此刻被陈君彦的一句“就该如此,好久没这么爽快了,上次见她气不顺还是陆卿怼的呢!”轰得荡然无存了。
管卓听陈君彦提起陆家,心尖尖上都颤抖了一下,连忙敛息低头,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淡然模样。
宣平侯陆家,一向是扎在他所侍奉的君王嗓子眼里的一根刺。
吞,吞不下,吐,吐不出。
每每有人提及陆家,陈君彦总会大发雷霆,久而久之,便没人敢提起了。
外人只当陈君彦遭遇心腹重臣背叛而痛心愤怒,却没几个人知道这是君王的心虚情绪在作祟。
此刻的景阳宫寝殿内并无外人,唯主仆二人耳。
陈君彦又是一阵沉重呼吸,待缓和后叹了口气,歪了歪身子,慢慢坐起来,管卓连忙上前搀扶,并帮他整理被褥、递上温水。
管卓沉默着忙前忙后的模样引得陈君彦心软了一瞬,也激发了他内心的惆怅与感慨。
他幽幽出声:“都过去这么久了啊,连鲁爱卿都不得不离开朕了啊。”
管卓不接话,陈君彦却没有住嘴的意思。
这里没有外人,他便适当地抛却了一些羞耻心,断断续续地唠叨了几句前尘往事。
“鲁爱卿没被当年的事卷进去,却也没能多坚持多久,朕这个皇帝啊,做的没意思透了。”
他不是个明主,甚至不是个正直的人,他的卑劣与无能,仿佛就刻在他的脸上,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立刻就能清楚他的本质。
陈君彦目光放空,静静地盯着被子上绣的龙纹,眼神怔然。
他因为愚蠢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他的忠臣良将拼了命地想要救出他、杀死敌人,可他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反抗,用忠臣良将的命换来了如今的平稳生活。
细细算来,陆家有铮铮铁骨和忠义之心,韩家与韩负霜有聪明才智和强大势力,只有他这万人之上的君主除了一个没用的名分大义之外,一无所有。
他惹下滔天祸事,陆家的老侯爷无奈之下只能出动京中的兵力,妄图在韩家没反应过来前结束这一场飞来横祸。
可是,他们的敌人远比他们所想象的更加高深莫测。
陆侯爷带人去往凤仪宫,想要先捉住韩负霜,却扑了个空。
等他调过头往韩府的方向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了韩家的兵马。
那是一场十分惨烈的厮杀,韩家明显早就做好了准备,似乎陈君彦的一举一动都不曾出乎韩家的预料。
陆侯爷不敌,且战且退。
最后,陈君彦以及陆氏父子被逼退回了景阳宫。
令行禁止的士兵肃穆而立,胸前的盔甲上还有韩氏家徽的图纹,他们不曾发出丝毫杂声。
在他们前方,身着银色甲胄的小将利落地揭过面具,露出熟悉的面容。
恣意潇洒的女人不紧不慢地上前,还在往下流血的剑尖划过汉白玉的地板,在满是活人却安静得可怕的景阳宫里划出刺耳瘆人的声音。
更让人心生怯意的是她嘴角噙着的笑容和漫不经心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