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侯府大公子经天纬地,踔绝之能?
那双手虽无缚鸡之力,却握得笔写得好文章,现下却只能放在血迹斑斑的地上,再也不能有丝毫动作。
他的二哥形容更惨,遍身是伤,像是搏斗到最后一刻才慨然赴死,铮铮铁骨不曾有片刻的弯曲。
年幼的景和,或者说年幼的陆黎,穿着仆从的衣服,脸上还带着在外面疯玩时蹭上的灰尘和草屑,呆呆地站在一边,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全副武装的官兵只当他是仆从,粗鲁地将他撵到一旁未曾死在这场祸事的仆从中。
陆家出身军伍,一向怜恤兵卒,故而在府中伺候的大多是边关中因为伤残而退下的军士,他们对陆家上下的主子们再忠心不过,大多都为护主而死,留得一条性命的没几个人。
他们认出了陆黎,却不曾言语,默契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于是陆黎就这样幸存了。
陆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茫然地站在那里,然后便听得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似乎是新来了什么大人物,对着这些兵卒发了火。
“……办事竟然如此敷衍?皇后娘娘特赦,命你等不伤陆家妇孺,男人也就算了,为何如今女人孩子也死绝了?”
“啊呀,将军勿怪,实在不是卑职阳奉阴违,卑职过来一传达上头的命令,他们便强硬盘问。
待卑职说宣平侯及世子谋逆,已当场伏诛后,他们便冲上来要与卑职拼命……
卑职实在是招架不住,总不能任由罪人突出重围吧。”
“皇后娘娘道陆家男丁皆同谋逆之罪,他们又反抗激烈,情急之下,便……
罪人伏诛后,陛下圣旨颁下,那陆家妇孺,听了圣旨后趁我等不备,便抽了刀剑自戕,我等实在是反应不及,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陆黎渐渐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再次躺倒在了床上,心中沉甸甸的,分不清是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是背负的仇恨还是心中的茫然。
他该怎么报仇?
他在陆家故交的帮助下,再次假死脱身,那些人原本希望他好好生活,为满门忠义的陆家留下最后一条血脉。
可是这些人命帐又该怎么算?
他怎么能在家人惨死之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过自己的小日子?
既然要报仇,那该向谁报仇?
皇后?皇帝?还是谁?
于是,侯府的纨绔小公子在血仇的洗礼下完成了蜕变,利用自己所有的优势,冒名顶替了一个已死的年幼太监,混进了了皇宫。
他要调查往事,要找到仇人,要报仇雪痕!
这几年里,他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冷宫太监,不显山不露水地暗自调查着当年的旧事。
圣旨里说他爹和他爷爷谋逆,想要弑君犯上,所以才被当庭诛杀,还连累家小宗族……这怎么可能?
他虽然年幼贪玩,从不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却也知道他父亲和爷爷最是忠心不过,说句难听的,让他们背上反贼的臭名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如果不是谋逆,那他们是为什么死的?为什么圣旨中要说他们弑君犯上,又为什么又要灭了陆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