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苦着脸思量,到底是挨打比较疼还是被吃掉比较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只能给自己找补:“他很快就要走了,他要走很久,等他走了就不会打我也不会吃我了。”
“他去哪里?”
李文想到父亲即将离开,感觉周身都轻松了起来,轻快道:“去干活,去赚钱,叔爷讲他去卖羊,他们都夸爸爸能干,每次都能卖好多羊,赚好多钱。”
他指着家中的房子,略有些骄傲地告诉负霜:“你看,我家的房子最好看,就是爸爸卖羊赚来的钱盖的,要是他能不打我跟妈妈就好了。”
他依然还有些天真,也是,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当然是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从不会去思考,这十里八村的都没人家养羊,又哪里买的羊来卖呢?
负霜有意哄他多说些话,便问道:“文文,你见过羊吗?”
李文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羊,不过弟弟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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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兴奋地同负霜讲述着,小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弟弟真厉害,他那时候才这么小,就能去看羊了,我问他们,他们讲弟弟去陪羊睡觉了。”
李文不知道,他的弟弟现在也是羊了。
屋子里鼾声如雷的男人,是让李文又爱又恨、又敬又怨的父亲,八十年代的今天,乃至几十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那个男人都在这个愚昧不堪的村子里有着极为响亮的名声,在他死去多年也还被无知的村民羡慕着。
即使他抽烟酗酒、吃喝嫖赌、脾气暴躁、动辄殴打妻儿,即使他无恶不作,不久之后就会被警察抓捕并执行枪决。
因为他能挣钱,因为现在的他是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哪怕这钱是从别人的骨头中抽出来的骨髓,哪怕这富有是建立在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血泪之上。
他是个人贩子,李文的父亲李大奎是个拐卖了很多妇女儿童的人贩子。
他不仅拐卖了别人家的女儿、小孩,他对自己家的人也没有半点手软,动辄打骂的妻子和二儿子李文,被他吃了的夭折了的大儿子,还有被他当做羊一样卖掉的三儿子。
人们都很恨人贩子,都由衷地希望人贩子不得好死,连带着希望人贩子的亲朋好友都一生坎坷。
很不幸,李文就是这个亲朋好友中的亲,他的一生艰难坎坷,有人觉得他的悲惨是神明对他父亲的报应,他自己可能也这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