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接连两岸的拱桥上是灯火熠熠的酒家，万家灯火亮起，光亮在黑夜中将这座藏匿在其中的城连成一片——景秀城，拾界族内最繁华的都城。

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大槐树参天的高，阴住了整个画面。楼房中人往下看到小船，便知从东南采买的人家来了，招手吆喝着。随着夜色加深，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小摊主们见着夜深也手脚活动起来，默默地收拾着。

里言向来都喜欢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他沿着江边信步走着，看着半边江水，水面吹来阵阵凉爽的风，时不时停靠一旁，毫无目的地看向一个方位。拾界山旨有些忐忑，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如今风雨飘零还有闲情逸致在此踏步。但他不敢违背里言的意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里言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尽管说吧。”里言双手撑在围栏上，墨色江水上零星几处倒影红橙色灯火，还映在他半边脸上。

山旨往前半步，径直说道：“族长，军队在天旨族驻扎许久，引得周围人心惶惶的。我不知族长是什么计划，心里实在是忐忑，还请族长明示。”

“我要活抓靖木，让他体验一把被火围困三天的滋味。”里言说道，“就那么简单。”

灯火倒影随着风吹变化着，里言眉骨立体，鼻梁较高，正正好挡住了另半张脸的光，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山旨听罢这样的话，心中也知道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决定，向来是不可能改变的。于是他问道：“靖木已经是化外之外，即便千人万人，要拿他一人，也不是简单之事。莫非族长要出手？可是——族长，您身子... ...”

“无需我出手。”里言说，“把他引诱过来就行，拾定圈内，谁能逃出？”

山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但见里言脸上挂着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此事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山旨不禁又问道：“族长莫怪，我还是有些疑惑之处——”

“说。”里言转过身子来。身后的灯影闪闪，山旨说道：“恐怕荒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无尽的空间之中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此前夫子来，也提起荒主此人不甚简单，化外之外究竟有什么、荣坛山之中是否有真相，这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种种，或许早就在他掌握之中了。这种时候要想拿他儿子性命，我看不妥，甚至有些，过于... ...不知族长是否有高见？”

里言眼神杀来，山旨浑身一怔跪倒在地上，他不敢抬头，说道：“族长息怒！族长息怒！山旨有罪！！！族长息怒！”

“化外之外是什么，荣坛山中有什么... ...”里言像是在细细地会议山觅的话，态度却不甚赞同，他呵呵笑道，“化外之外是死，荣坛山中有明青竹。”

他看着山旨低下头的嘴里不断道歉，心中一阵酸楚，“你不懂我。山旨。你在我身边最长时间，你还是不懂我。我要做到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我。只要是我想，没有做不到的。”

清风徐徐，里言发丝被吹起，他双眼深黑，“你也不懂七术。他才不在乎杏声。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就是杀了我，二就是保护他死去儿子云文玖的名誉。为了做成这两件事，他才不会在乎杏声。”

山旨恍恍然抬起头，问道：“族长打算怎么做？”

“旅儿擅长制毒，天下之最莫过于黑毒——漆饶族内的剧毒，只需一点，半刻钟内必定暴毙。”里言站着纹丝不动，他微微抬起双眸，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天下最狠辣莫过于——子杀父。”

他伸手将山旨扶了起来，说道：“你听懂了吗？”

山旨踉跄着站起来，他说道：“族长，六殿下未必能如你心愿，依我对六殿下的理解——”

“不是小六。是旬亥。”里言说，“作为七术长子云文玖不在，云山觅默默出走，云旬亥作为平衡城中的大哥，始终被云横压一头。看着好日子要来了，杏声从西部回来就要掌权，就要和西月一起搅动荒界，他那么多年在万民城建立起来的威望，杏声回来就超越了。他的心里如何想呢？”

山旨恍然大悟，但他心中没底，“即便三殿下是个软弱的性子，总不会因为这个就拿着刀伤他父亲。他自小被养在身边，您这般说，我反而觉得六殿下合适，再不然，我们去兽界寻狩殿下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