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咽喉,将顾燕帆浑身火烧火燎般的难受总算压下去几分。
喝完水之后是不尽的沉默,林珺担心他又睡着,硬着头皮找话题。
“你刚才一直喊你娘,你很想她吗?”
这种问题按他们的关系来说其实有点越界了,而且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傻,哪有儿子不想娘亲的。
林珺才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但没想到顾燕帆回答的挺爽快,“我娘去世那年,我六岁,她让我藏在暗室里,我听到那些混蛋的笑声中掺杂着我娘的哭声,我可是我不敢出去,直到我爹愤怒的咆哮传来,我才敢打开门。”
林珺能想象出当时的场面,一百多刀,这个数是怎么来的,是六岁的顾燕帆躲在暗室又害怕又不甘心的默默记下的吗?
“我看到血流成河,白骨森森……”顾燕帆叹了口气,“我经常想,我娘会不会恨我,恨我不能保护她,害她受折磨而死。”
“好了,别说了。”林珺打断他,“这不是你的错,侯夫人不会怪你的。”
“那是谁的错?”顾燕帆追问,“我爹跑死了三匹马孤身赶到,难道是他的错吗?三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不眠不休以身守城,难道是他们的错吗?”
林珺,“……”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显然这些人都没有错。
到了今天她才明白,原来顾燕帆心里有这么多恨,这些年他不声不响的隐忍着,难道就是靠这些恨意坚持下来的吗?
那恨到了极致后果会如何呢?
京城对顾家的忌惮日益明显,顾燕帆想出京城都得找个理由跟皇帝报备,实在憋屈。
他会怎么做?
林珺发现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问题,近乎大逆不道。
“也不是他们的错……”她心惊肉跳,声音越来越小。
顾燕帆发出低低的笑声,“所以错还是在我,我保护不了他们,只能看着他们受折磨,看着他们受屈辱。”
可是我!不会让这些屈辱一直存在最终变成永恒的伤痛,我要为自己而战,为所有流过血而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珺不愿再往深处想,忍不住打断他,“脑子不清醒就别说话,脑袋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