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见到杨告面色尴尬,赵骏笑道:“出身低微并非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只要能力出众,不贪污腐败,治理好一方百姓,在我看来,那就是最好的官员。”
“谢知院夸赞!”
杨告拱手一礼。
赵骏说道:“先坐下吧。”
“是。”
杨告又一礼,随后坐到了旁边椅子上。
赵骏继续说道:“官员的出身至少在我这里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能力,如果你做得好的话,我绝对不吝啬提拔。我大抵也能猜到你今天晚上会过来找我,说说吧,你觉得有什么办法?”
杨告听到赵骏的承诺不由得大喜,心中庆幸自己选择了正确道路,随后忙道:“下官以为,杨日严既然是黄惟的继任者,就不可能对这些事情不知道。赈灾款被贪墨这件事,不难查。只要找地方百姓,有没有米粮发下来,他们还不知道吗?”
“嗯。”
赵骏赞许地点点头:“你说得是。”
得到赵骏鼓励,杨告继续说道:“所以下官觉得,今天杨日严和周陵得知了知院在查这件事,很有可能立即联系黄惟与孙沔,让他们销毁罪证,到那个时候再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就不容易了。”
正所谓捉贼要拿赃,查贪污也要讲证据,不可能仅凭林洙的一张嘴,就断定黄惟跟孙沔他们在里面上下其手大搞贪污。
毕竟像郭承祐那样,直接在与他勾结的地主家找到书信这样的罪证,然后就有理由直接搜查他的府邸,从而找到更多罪证的官员还是极少数。
郭承祐是自恃有皇帝当后台撑腰,可以无法无天。别的官员做事会谨慎许多,没那么容易抓到他们的把柄。
包括赵骏今天暂时停了杨日严和周陵的职务,也并不是说他们在里面捞钱了,而是指责他们明明淮南路不少县赈灾粮款都没有落到实处,他们来淮南路两年却毫无所知,以他们失职的罪名先停职。
在后世,一名官员遭遇突如其来的天灾,即便亲临现场指挥,没有完全处理好灾区问题,都有可能极大影响仕途,甚至有降职被处分的危险。
而在宋朝,渎职和失职这两个罪名都比较勉强,赵骏几乎是强行用权力把他们的职务停掉。
可见要想真正打掉贪腐,还是要以实际证据为主。
所以听到杨告迅速找到了关键性问题所在,赵骏更加满意他的能力,说道:“那该如何防止他们销毁罪证呢?”
杨告说道:“他们上下其手,层层盘剥,必定是牵扯到大量相关之人。比如那前任霍丘县令熊涛,以及现任死掉的这位霍丘王县令。据林洙所言,淮南路有不少官员与他们勾结,若是能抓到一些,兴许能抓住他们的罪证。”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了思路。”
赵骏笑道:“那这件事情,我就交由你去办。我令你带掌淮南路,若是能够把这桩贪腐大案查个水落石出,我亲自为你向官家请功,将来升去中央,担任一部侍郎、尚书乃至于相公也不是不能!”
“多谢知院,下官愿为知院和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杨告欣喜若狂,站起身来再行大礼。
对于他这个出身的人来说,做到一地转运使和发运使,基本上就是极限了。
现在却遇到一个赏识他的高官,许诺若是做得好,将来未尝不能被提携到中央去,这个场景简直是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去吧。”
赵骏叮嘱道:“千万要谨慎行事,务必不能让他们销毁罪证,必要时刻若是要调兵遣将,可以上报于我,我会签署调兵令符,最多允你领一营厢军。”
一营按照宋制来说是五百人,但除了赵骏自己带的那两营满额甚至超额以外,其余禁军、厢军根本不满员,吃空饷非常严重。
所以地方上一营厢军人数最多也就三四百,对付地方县令以及没有兵权的州府衙门和转运使衙门绰绰有余。
“是。”
杨告便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赵骏没有立即叫林洙进来,而是继续晾着他。
要知道这可是事关淮南几十万灾民的重大事情,这次事件饿死灾民数万,不就是有人在里面干坏事吗?
林洙或许没有参与其中,可他知情不报还是有问题,态度非常不端正,没有撤他职就不错了,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在外面堂屋等着的林洙心急如焚,他是亲眼见到比他后来的杨告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喜形于色地出来,显然是被知院老爷夸奖了一番。
现在杨日严和周陵被停职,他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分,所以在家中思前想后,连忙过来找知院想来交投名状,哪知道知院根本没有搭理他。
这让林洙慌了神。
只是他屡次询问侍卫,侍卫都说知院在忙,他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赵骏还是愿意见他,又过了一会儿后,赵骏终于把他叫进去,此时林洙都已经汗流浃背,近乎绝望了。
“见见过知院!”
林洙进来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第一时间躬身过来,弯腰拱手行礼。
“林知州。”
赵骏又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严肃看着他道:“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下官.下官知情不报,有负皇恩。”
林洙期期艾艾地说道。
“这只是其一,第二是面对本知院的询问,吱吱唔唔,不立即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