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城司再派出潜伏于民间的探案察子,让这些人在街头巷尾四处挑事,就更加激发了百姓的惊惧情绪。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催化剂,比如皇城司的察子到处宣扬没有无忧洞、鬼樊楼的日子,才是好日子。激起百姓的愤慨,让他们心中有了怒气,让他们有了去举报的想法。
基本上到了这个地步,事就办了七成。
然后皇城司在几天之后,公开砍了大量无忧洞和鬼樊楼犯人的脑袋,看到这些人也会死,顷刻间百姓们心中的怒意就会化为动力,从而纷纷踊跃举报。
整个过程,就像是张牧之办了黄四郎一样,发银子,发枪,勾起百姓心中的怒火,最后再砍了假黄四郎,瞬间点爆火药桶。
此时无忧洞和鬼樊楼的人自然不知道赵骏和范仲淹设下了这样的计谋。
他们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干,为什么地上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挑衅官府和百姓的告示呢?
令人费解。
鬼樊楼的左掌鞭把情况报告给了楼主,楼主也不明白官府到底想做什么,便吩咐下去静观其变。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汴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察子们四处挑拨民愤。
已经出现了有人不断举报的苗头。
虽然还未出现大规模举报,但藏在民间的黑恶势力,能够感觉到不对劲。
新宋门内大街,位于汴河东水门南角门子坊区,这里是汴河分支西汴河所在,汴河在内城御街州桥一带就一分为二,淌出两条水渠。
西汴河流量相对少一点,但每日漕运依旧不断,临街坊市里,清晨时分,天还未亮,三个身影从外面回到了家。
为首的这人约四十上下,膀大腰圆,面目凶悍。但此时却如过街老鼠般,昼伏夜出,不敢招摇。
因为他明面上的身份是斧头社的老大,暗地里身份则是无忧洞一处分会会长。
这些日子开封府和皇城司封了一样抓捕城内的黑帮成员,但凡收保护费、打砸商铺、欺压民众,有黑社会属性的社团、帮会,都遭到了清洗。
一时间很多黑社会成员都不得不隐藏起来,有些转入地下,还有些较为隐蔽地藏在地上,负责打探消息和为地下输送物资。
如今这斧头社老大,外号叫混江龙的李三郎手下被抓了不少,加上逃的逃散的散,身边基本上只有小猫几只。
回到家之后,剩余的几个人就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问道:“大兄,怎么样了?”
“皇城司和开封府那些人还在到处抓我们吗?”
“现在我们连门都不敢出了。”
“想起当初咱们兄弟威风,现在却虎落平阳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院子里聚集了八个人,由于开封府现在正在悬赏,李三郎怕手下兄弟出卖他,所以物资都是亲自去采购。
他把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道:“直娘贼的,这赵骏是真不给咱们留活路,各个坊市、街区,到处都有人巡逻,这些吃食还是我从夜市里买来的。”
“大兄,感觉不对啊。”
其中一个跟着他出去的兄弟皱眉道:“咱们昨天去夜市的时候,有些认出我们的街坊看着我们指指点点,他们会不会去官府检举咱们?”
“呸。”
李三郎冷笑了一声道:“给他们几个胆,那些人我也认得他们,平日里见了我们都跟孙子似的,去官府检举咱们?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众人一想也是。
他们斧头社成员上百来号人,控制了好几条街,老大还是无忧洞的人。
周围街坊邻居虽然常年被他们欺压,但也正是如此更知道他们的威风,要是去官府举报,就不怕他们事后报复吗?
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兄,六郎他们今天就要被皇城司的人处决了,就在东街,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有人哀伤说道:“要不要过去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李三郎脸上就抽搐起来。
汴梁黑帮人数数万,最近这段时间官府抓了好几千人。
被开封府抓到还好,只是免不了皮肉之苦和牢狱之灾,被皇城司抓到那就惨了。
一旦被他们查到手底下犯有人命、绑架、拐卖妇女儿童等重罪,直接宣判死刑,这次皇城司处决一批犯人,竟多达二百余众。
并且今天中午就要在东街外城处死。
六郎是他的一个得力手下,帮他拐过十几个女子,一朝不慎被叛徒出卖,让皇城司给一锅端,处决名单里就有他和另外两个兄弟。
“去。”
李三郎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去送六郎他们最后一程吧。”
上午时分,李三郎等人吃了早餐,稍微休息了一下,到午时初的时候就乔装打扮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此刻外城东街靠近新宋门的方向已是人山人海。
处决的地点选在城外。
汴梁的城外并不是荒山野岭,而是一片类似于城镇一样的地方。
整个汴梁外城已经构建出了封建时代的城市规模,城外则依旧有人居住,犹如后世城市边缘的城中村。
成千上万的汴梁百姓蜂拥到了城外去看热闹。
汴河岸,北面不到百米便是柳永作词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沿岸的杨柳枝叶发黄,随风轻摆,青草也是一片枯色。
两岸聚集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周围有亭舍、棚户、木屋,家家户户都出来,眺望着这边的情况。
而在大路中央,一架架囚车关押着大量犯人缓缓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