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丢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隐含威胁的话,又如何做得出勾结外族的事?
现在看来,这个人从前做出的尽是一副假象,隐忍蛰伏数年,终于忍不住了,要反戈一击了!
他们大靖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眼下倒是个他渔翁得利的好时机!
虽然心里有了打算,但代善也不肯露了破绽,让谢孟夏抢先知道他的图谋,他目光一闪,面色冷然:「汉王殿下好大的口气,要本王和殿下一同唱戏,也要看看殿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谢孟夏淡淡一笑,屈指轻叩书案,傲然道:「我大靖物阜民安,物宝天华,你吐蕃衰草寒烟,贫瘠荒凉,若真开了互市,算起来倒是我大靖吃了亏,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将这折子烧了吧。」说着,他当真从袖中取出一份簇新的折子,毫不犹豫的燃了个火折子,烧上那折子的一角。
「等等!」看到这一幕,原本心眼就不多的代善顿时慌了神,根本顾不得多想什么了,一边大声阻拦,一边冲过去抢下了那折子。
他按捺着兴奋激动,「
哗啦」一声展开折子。
那折子内页上的墨迹是崭新的,显然是刚写不久的。
那一笔一划写的清楚,正是方才谢孟夏所说的那件事。
代善长得粗野,心性却一点都不粗,虽然这折子上写的言辞凿凿,但终究只是一封折子。
开放互市这件事实在太大,是一件会动摇国本之事,别说谢孟夏只是一个皇子,就算他日登基成了大靖之主,那也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世间之事风云诡谲,此消彼长是常有之事,谁也无法断定他日究竟局势如何。
即便不成,也伤不着他分毫,可万一成了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他看着那份折子心潮起伏,平静了片刻,手摸着折子烧黑的一角,声音中隐隐有些急切和期盼:「汉王殿下的意思是?」
谢孟夏淡淡点头:「不错,就是代善王子看到的那个意思。」
代善心中一顿狂跳,吐蕃屡次与大靖交战,不就是为了互市么!
他来这长安城走这么一遭,不正是图谋达成此事么!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掩饰住脸上呼之欲出的喜色,压着声音开口:「当真!」
谢孟夏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页薄纸,搁到代善的面前,漫不经心道:「口说无凭。」
代善满腹狐疑的接过那页薄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那页纸上写的与折子上所写一般无二,至于后头谢孟夏提及的条件,于他而言只是轻而易举的。
他双眼一亮,径直拿过玉管紫毫舔饱了墨,提笔在纸上谢孟夏的名字下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徐徐吹干了墨迹,将纸叠好收入袖中,才透了一口气:「立字为据。」
话音一落,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阴谋的味道。
代善喜滋滋的走了之后,这片偏僻的溪边便安静了下来。
折云提着个食盒,从密林中走出来,撤了石头上的一壶两盏,将清粥小菜搁在食案上,小心翼翼的觑了谢孟夏一眼。
谢孟夏掀了下眼皮儿,横了折云一眼:「想问什么就问!这样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想想你现在的身份!」他重重拍了一下折云的脊背:「站直喽,丢人现眼事小,漏了破绽事大!」
折云想到自己的身份,赶忙挺直了脊背,悻悻一笑:「是,小人是汉王府里的大管事,畏畏缩缩的不像样子。」
谢孟夏看着折云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说吧,想说什么?」
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不闹不怒,但折云从谢孟夏的眼中看出了阴鸷和薄怒。
折云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小人,小人知罪。」
谢孟夏不阴不阳的笑了笑:「跪什么跪,本王是说了要打你还是要杀你?起来吧。」
折云讷讷的擦了一把冷汗,想到临来时那个人对他说过的话,不禁一阵的心惊肉跳,心里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静了片刻,谢孟夏自嘲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本王知道,他与你说过,本王要卖国。」
「没,没有,主子多虑了,没有的事儿。」折云心虚的低下了头,水边的凉意丝毫没有抚慰了他的慌乱,脊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隔水相望,朦朦胧胧的远山恍若这诡谲变幻的尘世,就像是人心深处,总有那束光找不到的幽暗地方。
谢孟夏不愿意永远站在见不到光的幽暗之处,他要走出来,走到阳光下,让世人都睁大眼睛看看,看看究竟谁才是真的名正言顺,实至名归。
谢孟夏看也不看折云一眼,指着远山近
水,流露出一抹怅然若失:「这大靖朝是先祖打下来的,是我父亲为之殚精竭虑半生的地方,这样的大好河山,谁,会忍心毁了它?」他目光闪动,低低垂了垂眼帘,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恨意:「谁毁了它,谁就是这大靖朝的千古罪人!」
折云低低应了声是,心里却是古怪的厉害。
他们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折云心里也是格外清楚的,再转头听了谢孟夏的这一番话,他很有几分不解。
他们所图谋的那件事一旦做成,势必会造成朝堂动荡,国本不稳,即便不会将这大好河山毁于一旦,也多少会伤及根本的。
不过即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们所谋之事也绝不会半途而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