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的话犹如一根锋利的针,深深地刺人了严镛的心中,疼的仿佛在滴血般难受。
在阵前腰斩刘益州的嫡长子,这事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无论如何都与自己这个江关都尉脱离不开关系。
自古以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刘范若死,自己纵然是能守住江关又能怎样?到头来,刘焉依旧是会因为自己的嫡长子之死,而迁怒于他。
居上位者不会看手下人行事的过程会有多艰难,他们要看的只有结果而已。
而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一旦刘范死在了关前,回头绵竹那边就会众说纷坛,城中之人所流传的皆不过是他严镛如何见死不救,任凭大公子被祭旗。
这已经不是忠诚不忠诚的问题了,这是愚蠢不不愚蠢的问题。
严镛的拳头紧紧捏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已经充满了血丝,此刻的他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让人甚感惊惧。
但吴懿还是很努力的让自己面上显得很平静,很淡然,不为严镛的怒意所扰。
“严公,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严镛心中暗道,老夫打算一刀砍了你,然后驱兵跟刘琦决一死战,就怕你不敢应!
但最终,严镛还是压下心中的羞恼和恨意,冷声道:“不想刘伯瑜身为一方牧守,行事居然这般卑劣!着实让老夫惊诧。”
吴懿尊敬地拱了拱手,道:“非刘府君刻意为难严公,只是事已至此,不容府君不为,这也是为了国家大计。”
严镛的语气冰冷:“好一个为了国家大计,那刘府君想要如何?玉石俱焚?他若果真如此,老夫不惧!”
吴懿叹息道:“严公误会了,刘府君并非浑不讲理之人,他也知若是仅凭此事让严公弃暗投明,多少也有些强人所难……刘府君言,只要严公肯答应他一个条件,府君自然退去。”
“条件?”严镛的眼睛眯了起来:“吾与彼乃为敌,如何谈得条件?”
吴懿现在逐渐占据主动,心中也大概能了解严镛所想,他笑呵呵地道:“严公无需担心,刘府君想说与严公的条件,势必与投降归顺等事无关,断然不会让严公为难,只要您想,便肯定可以做到,且还不会背叛刘益州。”
“哦?子远且说来听听。”严镛真心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这般的好事。
吴懿认真地道:“刘府君此番前来,并非是要夺取关隘,只是想解救益州一人……此人便是甘宁,原为蜀郡郡丞,与蜀郡官吏沈弥,娄发等率众欲出益州,眼下已至江关之西,甘宁等人与我荆州关系亲密,还请严公高抬贵手,放甘宁等一众出蜀,则我家府君势必感激不尽,兵马必尽退矣。”
吴懿一副认真之相,话说的也颇为恳切,但严镛的肺管子却差点没被气炸了。
他冷冷开口道:“甘宁乃是蜀郡叛臣,祸乱蜀郡,危害一方,实为不赦之徒,益州官吏黔首恨不能将其斩为肉泥方能解恨,你可倒好,竟然让老夫放他出蜀?你觉得老夫会答应你么?”
吴懿对严镛的反应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只是很平静地道:“不放甘宁,那便是如适才吴某所言的,刘范必死于江关之下!严公,孰轻孰重,还望三思而行。”
“你!”严镛猛然站起身,哆哆嗦嗦地指着吴懿,怒道:“吴子远,汝安敢威胁老夫?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能斩杀于汝?”
吴懿一脸肃然:“非是吴某想威胁严公……实是刘府君原话如此,再说,严公便是斩杀了我又能如何?能改变任何事么?最多也不过是落得个两军阵前斩使的恶名,空自毁了一生清白。”
严镛的表情忽红忽白,似乎是被吴懿说中了心事,表情显得很是扭捏。
少时,却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刘伯瑜,年纪轻轻,居然这般狡诈,实乃奸猾之徒!”
吴懿道:“严公,君想如何处理此事?”
这话问的委实让严镛憋气,理智上他自然知道放甘宁过关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同时,他却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吴懿见严镛不说话,遂道:“严公,在下此番前来,乃是奉命带消息回去的,我若出关,则刘府君必然会问吴某索要结果……但此事严公一时半刻恐难下定决心……莫如我在关内留宿两日,严公也好好细思此事,翌日再给我个答复,也不至于后悔……如何?”
吴懿在关内待了这老长时间,唯独这一句话才算是说到了严镛的心坎里。
他捋顺着自己的白须,道:“也罢,难得你有这般心思,就让老夫仔细思虑两夜……来人!”
“在。”
“带吴司马下去休息。”
“唯。”
少时,待吴懿下去之后,一直侍立在两旁的司马、军候等纷纷谏言。
“都尉,此时此刻,咱们还是按刘伯瑜说的做为上,毕竟区区一个甘宁,还犯不上用咱整个江关的将士为其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