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府里那匹烈马!!
当初那个被踏死的小厮,还是他亲自医治过的,五脏六腑皆碎啊!
这要是把他一颠下去,再往他身上一踏——
府医都不敢想象那画面。
温孤齐牵着缰绳,
“你要是敢跑,或是给六公子乱治,你的下场想必自己猜得到。”
府医抖得牙齿上下打架,
“不……不跑…”
温孤齐牵着赤兔马一路走回去,路过的人纷纷躲避,没人敢上前。把府医带回清晖苑里,也不再有人敢阻拦了。
府医颤颤巍巍给江怀隐号脉,又轻轻掰开他的嘴看了一下,
“舌苔薄白,脉浮紧。”
“是风寒无疑。”
府医写下药方子,
“三碗水煎成一碗,裹上厚被子发了汗就好了。”
“我去给你拿药。”
到了门口,那匹马就站在那里甩头,马尾摆来摆去。
府医腿一软,这马尾巴要是抽起人来,一定很疼。
温孤齐将马牵开,
“你去吧,若是去了就不回来,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他神色平淡,却无形中给人上位者一种的压迫感。
府医忙应声道,
“是…是是。”
陈王府。
江若弗坐在曲水流觞旁,酒席间谈论起风月词来,而曲水流觞旁就是扶风新柳,枝条疏疏落落散在席上,曲水淙淙,颇有几番雅意,也正合了风月二字。
一个蓝衣公子道,
“当年柳永送别,想必就是这种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景致,没想到今日在陈王府,也得见一番如此佳境。”
蓝衣公子如此说,一是景致确实不错,二是为了要说给这席间的陈王府主人,陈王世子听,想借机拍拍马屁,和陈王世子搭上话。
蓝衣公子佯作拿酒杯,实则偷偷觑着江若弗的反应,若是江若弗一有反应,就马上端起酒杯推杯换盏,和江若弗搭话。
只可惜,江若弗没能听进去,只是一个劲儿走神。
蓝衣公子失望地放下了酒杯。
看陈王世子这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估计他这马屁是拍在马脸上了。
温孤齐的表妹陆丹若却笑着接话,
“我瞧着,此处烟柳正青,确实有几分柳永笔下凄切含情样子,公子所言不虚。”
蓝衣公子闻言,这面子上算是堪堪挂住了,面色也好看了些。
陆丹若拉了拉江若弗的衣角,低声道,
“表哥。”
江若弗看向陆丹若,陆丹若一双杏眸含情脉脉地看着江若弗,柔声道,
“表哥,此处的柳树有青,人,亦是有情的。”
江若弗面色僵硬,温孤世子的这位表妹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他了,大庭广众下,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白,但是如今听这话的人,是同为女子的江若弗,这就十分令人尴尬。
江若弗不露声色抽回自己的衣角,看了那柳树一眼,她压低声音道,
“树若有情,绝不会青青如此。”
江若弗想,这已然是相当委婉的拒绝了,该不会叫陆小姐太丢面子。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一瞬,却又乍然对此言豁然开朗。在座谁不是自小便读书,这也不是多难理解的话。
人有情时多愁思蹁跹,这树有情时,绝不会长得这么青翠碧绿。
贺铸也曾言,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一株柳树,有情的柳树,能这么春光正好麽?
李商隐诗中的一树碧无情,当是这个理儿。
如今陆丹若用树正青,人正情的谐音来表露心意,这温孤世子也用树青当无情来表达拒绝之意。
可真够狠心的。
众人心中一边嘲笑,一边暗想,
这陆姑娘这么迂回婉转地当众同陈王世子表白,陈王世子还能有更委婉的话来应付,不叫对方失了面子,当真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这却是叫人有些意外的。毕竟谁不知道,陈王世子性情孤傲,不苟言笑,却没想到居然心思灵巧细腻至此。
不过只要陈王世子现下不戳破,估计这陆姑娘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心意,长安中,这么上赶着跟在男人后面的,也就这一位了。
在席上的人们虽然看不惯陆丹若这副做派,却也不敢直言得罪陆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