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抱了那么一下,陆慎很快又卸下力道,只是虚虚揽住她,轻声问:“想不想去看戏?今日皇宫里,十分热闹。”

“啊?哪里有戏班子吗?没听说过。”姜亭月有些茫然。

“不,比戏班子还要好看。”陆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道,“闭眼。”

姜亭月着急忙慌搂住他的脖子,又迅速闭上眼。

她只感觉有风吹过,悄悄的睁开眼,只望见陆慎几个起落间,停在了屋顶。

底下是琉璃瓦,姜亭月并不知道二人落到了哪个宫殿之上,她只能大概猜出,这座宫殿很高,应当是圣上所独属。

乌蒙蒙的天,晦暗发蓝,只有一轮明月,弯弯坠在天边,清润的亮。这里很高很高,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月亮。

姜亭月被放下来,她坐在屋脊之上,长长的裙摆,宛若棠棣花一般层层叠叠铺开。

她紧张的问:“来这里做什么?”

然而陆慎还没说话,底下一股响动,有人惊呼,“哪里来的声音?是什么人?”

一队禁军,从宫殿旁而过,陆慎将她拽了下来,姜亭月从屋脊之上,滚到另一侧屋顶。

陆慎半压在她身上,食指抵住她的唇,比了个“嘘”的动作。

姜亭月霎时噤声。

陆慎捡起一粒石子,向远处打去,一点轻响传来,顿时拐走底下巡逻禁军的注意力。

直到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姜亭月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抓着陆慎的手,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这里做什么?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事。”陆慎拉她坐起来,听了听底下的动静,往东边数了数,然后开始掀开琉璃瓦。

屋顶很高,姜亭月只能跟着蹲低身体,慢慢挪到他身边,皱眉问:“你揭瓦做什么?”

直到揭开第四片,终于能望见亮光从底下透出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些动静。

又揭开几片,姜亭月伏低身体,终于听清了屋内在说些什么。

她抬起眼,放低声音问:“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底下的声音很熟悉,人也都能勉强看清楚,除了榻上半卧的圣上,站在附近的,除了太监和宫女,还有皇后,大皇子贺兰靖,就连受重伤的贺兰延也都一并来了,正苍白着脸色,坐在一旁。

这种戏,她看完了,还能有命在吗?

姜亭月有些怂,连忙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别急,看看再说。”陆慎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拉着她的手道。

姜亭月比了比屋顶的高度,感觉自己跳下去,可能会断手断脚,就算万幸真的安全无虞了,她恐怕也躲不过巡逻的禁军。

一跳下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虽然跟着陆慎,一旦被发现也差不多下场,但好歹他身手不错,说不定还能挣扎一番。

两厢对比后,姜亭月就放弃了,开始认真看戏。

她趴在洞口边,小心翼翼朝里望,有些紧张的问:“我们在屋顶上开了个洞,里面不会发现吧?”

“不会。”陆慎解释说,“屋里比屋外亮,而且灯笼放的低,就算屋中人抬头望,也只能望见一片漆黑,而且他们也不觉得有人敢掀瓦片偷窥,所以一般不会抬头,即使抬头,粗略看一眼,也根本不会发现我们。”

姜亭月默默道:“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还好。”陆慎轻笑一声,有些谦虚道。

姜亭月:……

这不是在表扬你,你清醒点儿!

但屋内,争执声越来越响,原本伤重到奄奄一息的贺兰延,硬是被气到脸色红润,站起来跟贺兰靖吵。没想到他身上被姜亭月扎了个大窟窿,还能这么有活力,姜亭月叹为观止。

她思索着,反正也跑不了,干脆就听一听呗!

于是,便聚精会神开始听屋里吵什么。

先是贺兰延一声怒吼,“贺兰靖,你少污蔑我,今日我哪有时间接近父皇的肴馔,自然不可能是我下的毒手,我看是你嫉妒父皇偏爱于我,所以才做局陷害我。”

向来温和的贺兰靖,此时也冷着脸,仿佛被气狠了,黑着脸道:“三皇弟,在你心里,为兄竟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吵架,气狠了也只会一脸失望摇头的模样,轻飘飘没半点儿杀伤力。

但大皇子不会吵,他母后会,皇后当即气势汹汹道:“你少污蔑大皇子,大皇子为人素来仁和,对待圣上,更是尽心尽力,上回圣上病重,大皇子为圣上以血抄写经书祈福,如此孝心,感动上苍,降下福祉,一片甘霖,救了多少百姓性命?”

“本宫知道,你没有母妃,自小被养在宫外,多年后才回宫,你以为一切都是本宫害的,你怨恨本宫,这些本宫都不与你计较,甚至也不指望你们兄友弟恭,但你不能污蔑大皇子,他的孝心,绝不容抹黑。”

不是贺兰靖干的,那就只能是贺兰延了,他自然不肯认,当即哭诉道:“父皇,若儿臣母妃在世,知道儿臣受到如此冤屈,她一定急的团团转,恨不得重回世间,为儿臣洗刷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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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当即心道不好,向皇帝瞥去一眼。

果不其然,方才心中偏向大皇子的圣上,如今面上又带了抹愧疚。

该死!皇后心里怒骂,那贱女人,生前引得圣上遭遇唾骂,她还能同情她被迫入宫,但谁知,她死后,竟然能成为贺兰延的一把刀,成为与她靖儿争夺皇位的一把利器。

“圣上。”皇后做不出哭哭啼啼的模样,只能板着脸道,“望圣上严查,本宫也想知道,狼子野心的究竟是谁。”

贺兰延拱手道:“儿臣同样想知道,究竟是谁那般恶毒,以父皇金贵之躯当做陷害的把柄,简直是罪该万死。”

两方争执不休,皇帝听的烦躁不已,往左看,大皇子一脸惶惶,皇后面露担忧,但更多是对三皇子的敌意。可往右边看,三皇子看似受伤一副憔悴的模样,但谁又知道,他这是不是装的呢?

就这么巧,今日他被下毒,三皇子就被刺伤,像是刻意避开,竭力证明自己无罪一般。

可也不能这般断定,万一是皇后那边故意使了计策呢?

皇帝左看右看,谁都不敢相信,又重重咳嗽起来,苍老积淤的声音,似乎情况很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