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这两个字想也不想地出现在祁曜君的脑海。
他见过季月欢不撒谎的样子,她从来无法无天,哪怕是骂他一双眼睛也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理不直气也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她不肯说?是觉得她说了他也不会为他作主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祁曜君胸口忽地一疼。
那疼不尖锐,但绵长,像细密的针碾过,初时觉着不过如此,但那疼痛却如影随形,经久不散。
是了,肯定是这样。
上次观星台一事,他虽然推了宋才人出去,但那究竟是真凶还是替罪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或许失了忆又受梦魇所困思维混乱,但她身边的丫鬟可不是省油的灯。
有任何的异样她们肯定是会告诉她的。
如今再次遭此毒手,她当然不肯再信任他。
更让祁曜君痛苦的是,他知道,她的不信任是对的。
小主,
那人现在还动不得。
先不说对方做事素来谨慎,不会叫人抓住把柄,季月欢空口白牙根本拿不出证据,就算她拿得出,他也顶多不痛不痒地罚一下,不会伤及性命。
——这不会是她想要的。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又有仇必报,芸心绊了腊雪一下,她就敢冲过去将人划伤,贤妃不过是随口诬陷她两句,她也能当众把她揪到柱子前逼她改口认错。
这样的她,怎么能接受他对一个要她命的人轻拿轻放?
两人相对沉默,祁曜君目之所及,只有她湿漉漉的小脑瓜。
她始终不肯抬头看他。
事实上季月欢确实撒了谎,只是撒谎的地方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她确实是自己迷路去的冷宫,那小太监把她领出去挺长一段路才消失的,中途经过好几个分叉口。小太监消失后她原本打算原路返回,但到岔道口的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条路过来的,只能随便选一条走。
本来小太监带她去的地方就偏,她自己再一通胡走,只能是越走越偏。
今夜又恰逢中秋宴,大部分宫人都被调去雍信宫和銮殿伺候,她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等她走累了甚至是走烦了,准备停下来干脆等南星来找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个水池。
她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冷宫。
她只是盯着那个水池。
跟入魔了一般盯着。
那时候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跳下去。
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脱了。
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念头,在小老头去世之后,她经常会有这种状态。
有时候工作压力太大,而她又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就会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有时候是窗户,有时候是路边的河或者湖。
然后脑子里会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跳下去,从那个地方跳下去,她就可以见到小老头了。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的生活被绝望填得太满,所以这种念头很频繁,频繁到连谢宇都看出了问题。
谢宇于是专门请了假,带她去青岛散心,而她却在沙滩边,无知无觉地往海里走去。
谢宇一开始只以为她是想去水里玩儿,直到她越走越深,他似乎在她身后叫了她许多声,但她都没应。谢宇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在海水漫过她的胸际之前,她才被惊慌失措地谢宇拉了回来。
谢宇紧紧地抱住她:
“月欢,月欢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月欢你看着我,月欢……你别这样,爷爷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月欢你振作起来好不好,月欢……”
谢宇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多少话,才把她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唤回。
是,他说得没错,小老头不希望她这样。
小老头含辛茹苦一辈子,用尽全力把她送出大山,不是要她就这么没出息地结束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