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屋已是傍晚时分。家里突然间回了那么多人,陈叔心里狐疑,不安地问:“怎么突然间都回来了,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大家都不出声,神情凝重,不知如何开口说秀梅的事情,怕他承受不了丧女之痛。
秀兰岔开话题,说:“我们回来你不高兴吗?”拉着儿子说:“快叫外公。”
听到外孙奶声奶气的呼叫,陈叔开心的抱起他亲了又亲,胡茬子刺得他哇哇大叫。挥着胖嘟嘟的小手要妈妈抱。秀兰接过儿子,头埋在他的胸前抹眼泪,要是秀梅在就好了,一家人和和乐乐!
借口说要去烧火煲饭,秀兰和儿子躲进了厨房,到现在她都不知如何告诉父亲,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惨状?
邓启先抱着秀梅的骨灰盒一时不知放哪里,放哪里都不放心,只有放在怀里才心安,才有实在感。在屋厅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目光呆滞的坐着。
陈叔怕冷落了他,走过去问:“小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个个都愁眉苦脸的?秀梅呢,怎么不一起回来?”
提到秀梅,邓启先悲从中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无意识的回了一句,秀梅很快就回来了。怕经不起盘问最终露馅,邓启先说有东西带给秀梅,要放她房间里,急匆匆走进她房间。
一切都很熟悉,仿佛还带着她的体香。整洁的书桌,书架上的教学用书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一看便知陈叔经常清洁。被子叠放在床里边,枕头压在上面,整洁素雅有人气,仿佛主人刚刚出去,过一会就会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邓启先已泪眼婆娑,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生无可恋。心里大叹,我邓启先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点解老天咁样对我?就算系要惩罚我,也应该系我去死,如何要折了这花季的女孩?
晚饭在屋厅里吃,陈叔先打破沉默,把碗一放,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秀梅出事了!”
大家心里一惊,互相对视又默默地低下头。
“你们骗不了我,这几天心里憋得慌,总是空落落的,做什么都不上心。”转头对秀兰说:“你母亲还梦到了秀梅,说很快要回来了。今天却不见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是快说啊!”说完,皱着眉,焦急的盯着秀兰。
秀兰再也绷不住,双手掩脸,哭着说:“秀兰在广州出车祸……再也回不来了……”说完,嚎啕大哭,悲不自胜。儿子看到妈妈哭,吓得跟着哭,边哭边喊,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陈叔身子晃了晃,像抽空了一样,颓然倒下。启茂机警,一手抱住他,悲声惊叫:“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
秀兰停止了哭声,急喊:“快按人中。”
邓启先从悲痛中惊醒,与启茂抬起陈叔,放在沙发上,一面按摩胸口,一面按人中。
“唉……”陈叔长叹一声,悠悠醒转。醒来后,不言不语,兀自看着屋脊流泪。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像风干了的柿子,越发苍桑,耆耆暮年。
“是谁在哭啊?秀兰,你来推我出去。”房间里,母亲拍打着床板,痛声哭叫。
秀兰抹着泪,强装平静地说:“我们没有哭啊。妈,你是听错了吧。”
“你就别骗我了,快推我出去。”
“外面下雨,屋厅风大。你就别出来了。要吃什么,我给你端进去就好。”
邓启先和启茂坐在陈叔旁边,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你们就别骗我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母亲边哭边拍打着床板。哭声凄切,声声刺痛屋厅里的每一个人。
到底没瞒住母亲,做法事的唢呐声一响,房间里就传来她的哭声,肝肠寸断,声声悲呼,我苦命的孩子啊……那一晚,愁云惨淡,半夜还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棱上,滴滴嗒嗒,和着唢呐声声断人肠;那一晚,母亲房间的灯亮了一晚,到拂晓才渐渐安静。
清晨就要出殡,秀兰舀了粥准备喂了母亲就去送葬。房间里寂静无声。秀兰喊了一声妈,没回应。平时母亲习惯早起,多晚睡到点就醒。秀兰心中疑惑,又叫了一声妈,还是没有回应。不由得心中一凛,趋前拉母亲的手,一丝凉意从指尖传来。心中大骇,忙俯下身呼叫,仍没反应。急忙探鼻息,已断气多时。
“哇……”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启茂闻声,急步走进房间问发生了什么事?秀兰转身伏在他身上,哭着说:“妈,走了……”
晴天霹雳,一天两丧。霎时全家乱作一团,整个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