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晋阳城外草场,有两匹战马缓缓往回走,昏黄的光芒里,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望了望西日,“听说凉侯带着家中兄弟杀到车师国去,把人家国王给宰了。”
“呵….温侯说差了一点,他还把人家王女给抢回来给他儿子做妾。”另一匹棕色战马背上,公孙止须发花白,脸上笑起来,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年轻真好,不像你我这般垂垂老了。”
“陛下可有我老?”吕布身材比常人高大,年龄上去后,佝偻也比别人更加明显一些,此时须发皆白,看着夕阳叹了声:“还是年轻的时候啊,哪像现在这般,骑马都只能骑温顺的,有次偷偷出来溜达几圈,回去被振儿、玲绮埋怨好久,老妻更是闹的要和我分榻睡,今日要不是陛下过来相邀,怕是在家中晒日头。”
吕布或许骑马累了,有些浑浊的眼睛低下来,看去旁边的公孙止,“陛下这是心里有事啊,关于什么的?”
“……确实有一些。”公孙止勒了勒缰绳,沉默了片刻,偏头道:“天下太平这么多年,往日那些军队也在这里繁衍生息,温侯有三年没有理会政事了,可知现在有多少人?”
“二十万?”
“差不多了……这些人身体里流有汉血,有鲜卑、匈奴的血,也有西方诸族的血脉,一个个桀骜不驯,争强斗狠,天天巴不得想打仗,辽东半岛才洗劫过一次,郭淮差点收拾不住,就渡海跑去倭国了,惹的邪马台女王派三番五次派使者过来哭喊,朕耳根子都听的烦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吕布望着他,面色却是带着复杂的笑容,摇摇头:“陛下这是担心不好处置这批人了,给太子留下隐患。那这事我还真帮不上忙。”
“其实这事还真不好假手于人,这些兵马从小受父辈的影响,杀人、吃人都看的不重,又野性难驯,倘若朕突然死了,就怕惹出祸事来,给正儿添麻烦,又没打过仗,能打仗的将军们也都一个个老了,没老的,朕又不放心,毕竟还要杜绝割据这样的事来。”
眼看天快黑了,两人也慢慢回到那边等候的队伍之中,吕布朝他拱手作别:“陛下是皇帝,操心的又何止天下,旁人哪里敢过问,就算敢过问,也不一定左右陛下的心思。”
“朕知道了,温侯也回去吧,省得严夫人又和你分榻而眠了。”公孙止站上车撵朝他挥了一下手,才钻进去,乘车离开。
望着兵戈如林的队伍蜿蜒回城,吕布身边站在两个孩子,大的有十岁左右,小的不过六七岁是吕振的孩子,不过都是男童,年龄较小的孩子仰起小脸,拉着老人的袖口指着远去的队伍,脆生生的问道:“祖父…祖父…那个人是谁啊,好威风。”
“这你都不知道,那是皇帝。”年龄大的男孩名叫陆抗,他哼了一声,颇有其母亲的气势,抱着双臂:“外祖父以前说过的,你又记不住。”
“才不是,毅儿当然有记住啊。”吕毅扯了扯吕布的袖子,“那是不是皇帝啊,祖父。”
吕布摸了摸小童的发髻,牵着他们走回马车,一边上去,一边笑道:“是啊。”他站在车撵回头看了一眼,快要消失在黑幕里的帝旗,喃喃开口说了一句:“……他是皇帝。”
夕阳落下最后一抹光芒。
回城的队伍前方,一匹快马飞奔过长街,迎着进城的队伍冲过去,不等马停直接跳了下来,在一名持狼牙棒,满脸大胡子的壮汉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后者脸色一变,急忙勒马回转,来到御驾侧面。帘子掀开一角,传出公孙止的声音,“李恪,什么事慌慌张张?”
“首领…”他轻呼了一声,后面的声音变得只有皇帝能听到。
“回宫!”
声音短促而急切。
不久,行进的队伍速度陡然加快,冲向宫门,刚刚降下的夜色里,有一个陪他走过二十多年女人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