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儒安敢?!

一时间,刘荣大脑飞速运转,CPU都烧得直冒烟。

不多时,当事人也总算是到场,为这场垂名青史的名场面,正式拉开了帷幕。

「《诗》博士臣辕固……」

「——听说辕固生前日,和我的客卿辩论了一场?」

不等辕固生拜谒之语言罢,窦太后清冷的话语声,便让在场众人纷纷心下一沉。

便是那老儒辕固,也难免本能的心下一颤,为太后这扑面而来的恶意,而感到一阵本能的胆寒。

但很快,辕固便调整了过来,挺直腰,昂起头,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颌下白须;

嘚瑟够了,才轻蔑的斜眼瞥向窦太后身侧,阴阳怪气道:「黄生这是技不如人,便要假太后之威,来逼迫我言不由衷的认输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

——窦太后本就清冷的面色,瞬间冰冷到再不带丝毫温度;

——原本还纠结着‘要不要出手"的馆陶主刘嫖,当即便摆明了袖手旁观,绝不蹚这摊浑水的架势;

天子启身侧,刘荣当即带上了痛苦面具,同时也不忘将看傻子般疑惑的眼神,洒向辕固生那张臭屁的面庞。

便是天子启,也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在强自按捺着什么……

「我听说,辕固生觉得汤武革命,是顺天应明。」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辕固这样的儒生眼中,只要君王不够贤明——甚至是只要没达到儒家心目中的‘贤明",就可以被乱臣贼子窃夺社稷呢?」

「什么时候,我汉家的君王是否贤明,是由高阳酒徒说了算的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窦太后冷不丁道出此语,而后便摸索着将上半身,稍转向天子启所在的方向。

虽然没有开口,甚至连目光都没能精准落在天子启身上,却也摆明了是在问天子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时候,我汉家是由这些个儒生执政了?

我怎么不知道?

而在窦太后、天子启,以及刘荣、刘嫖身前不远处,听闻窦太后这一声‘高阳酒徒",辕固生也是当即气红了脸,却又碍于窦太后的身份,偏偏发作不得。

—高阳酒徒,算是太祖高皇帝刘邦,在儒家身上扣下的耻辱柱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说是秦末,陈留县高阳里有一穷儒,名曰:郦食(Y)其(j);

郦食其家境贫寒,生活落魄,连日常生活都不能保障,只能做一个看管里门的小吏,以勉强糊口。

知道郦食其有才能,又如此贫寒,陈留的豪族们却也不敢向其抛去橄榄枝,并称呼郦食其为:狂生。

就这么在家乡有一顿没一顿混到了秦末,郦食其终于时来运转——郦食其的某位同乡,在沛公刘邦账下做骑士,在刘邦询问其家乡‘可有豪杰"时,向刘邦举荐了郦食其。

得了举荐,郦食其郑重其事的换上了儒冠,并按照约定,来到了刘邦在高阳落足的客舍。

得知郦食其应约求见,刘邦问亲卫:来人是什么模样?

亲卫说:那人做儒生打扮,头戴儒冠,应该是个大儒。

刘邦于是不屑道:替我回绝了他吧,就说我在忙着天下大事,没空见儒生。

(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

亲卫将刘邦的话带给了郦食其,郦食其当即怒而拔剑,朝亲卫咆哮道:去!再告诉沛公,有一个高阳酒徒请见!

(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

于是,刘邦乐呵呵的召见了郦食其,给这位‘高阳酒徒"倒上了酒,二人把酒言欢,君臣相得……

时至今日,汉家无人不知:当年那位高阳酒徒、那位‘狂生",正是被齐王田广烹杀的汉士,为太祖高皇帝追封为‘高粱侯"的开国元勋,郦食其。

开国十八功侯当中的曲周侯郦商,正是这位高粱侯的弟弟;

才刚在吴楚七国之乱中水淹邯郸,大破赵王刘遂的曲周侯郦寄,则是这位高粱侯的亲侄子。

但在如今汉家,很少有人知道郦食其,是太祖刘邦追封的高粱侯;

更为世人所耳熟能详的,是这位高粱侯名垂青史的典故:高阳酒徒……

「太后,为什么要这样折辱读书人呢?」

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辕固生终还是没能压下胸中恼怒,开口回怼起诘难自己的窦太后。

只是这一开口,辕固生便再也打不住,一股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太后说,汤武革命不应该是顺天应明,而应当是黄生所说的那样,属于乱臣贼子篡逆。」

「那岂不是说,太祖高皇帝顺天应明,以讨暴秦,也同样是乱臣贼子篡夺社稷,窃取了秦的天下吗?」

「——太后作为汉家的太后,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难道供奉太后安居长乐的,不是我汉家子民,而是嬴秦虎狼吗?」

···

「臣说汤武革命,属于顺天应明,是因为我汉家的太祖高皇帝,也做了和汤、武一样的事,才建立了我汉家的国祚。」

「太后却要为了黄生——为了自己的客卿,而将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归类为乱臣贼子篡夺社稷?」

「太后这么做,对得起我汉家的列祖列宗,筚路蓝缕兴建社稷,对得起先帝励精图治,安定天下吗?」

毫不留情面的一顿乱喷,辕固生还不觉得过瘾,朝着窦太后身侧的天子启微一拱手,旋即再道:「那场辩论,胜负分明是一目了然的。」

「但陛下为了给太后留颜面,而没有判太后的门客输,只是以我二人平手来结束了那场辩论。」

「——明明不占理,却还是凭借太后,而得了个‘不输"的结果,黄生却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