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低,这毕竟是已入品的官阶,授官基本上是县丞、主簿这一级,相较常人也许一辈子都难以跨越“吏”、“官”之间的鸿沟。
是故几人此刻谈论武职,主要还是为了不冷落赵旸。
奈何赵旸能聊的东西也不多,聊了片刻后便又将话题转回了这一届科举。
宋时的科举,分为州试、省试及殿试三级制度。
州试即各州路地方上组织的科试,一般于秋季举行,通过便授予举子身份,获得赴京参加来年春季省试的资格;省试即尚书省礼部组织的科试,省试通过后可获得殿试资格,由官家亲自检验学子的才能。
殿试通过便授予进士出身,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相较无进士出身的官员只能凭磨勘按阶依次升迁,有科举出身官员在磨勘时可以越阶升迁,因此四十岁便升至五品京朝官者亦大有人在——就如钱明逸,此人就是殿试状元出身。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曾经科举徇私舞弊现象严重,以往考生就算省试高中,殿试时也有可能被黜落,严重的甚至三分之一被黜落,直到出了一个张元。
此人因在殿试中发挥失常而被怀疑舞弊,惨遭黜落,一怒之下投奔西夏,受李元昊重用,被授予西夏军师、国相地位,后辅佐李元昊于好水川惨败宋军,并于两国边界一处残壁写下讥讽之词: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自那以后宋国殿试便不再黜落举子,只要省试高中,基本上就能获得进士身份,就怕再出一个张元。
至于科举考试类目,宋国最初亦沿袭唐制,考试科目繁多且不实用,后来陆续减少,直至庆历年范仲淹等人“精贡举”改革后,朝廷渐将原来进士科注重诗赋改为策论,明经科中的背默与填空改为阐述经书的意义和道理,渐渐注重实用性。
这一点即便庆历新政改革失败,范仲淹等人相继被贬离汴京,也未再次改变。
当然反对者也不少。
赵旸对此也颇感兴趣,饶有兴致地听范纯仁、吕大防等人谈论即将到来的省试。
他很好奇地询问道:“此次赴京赶考的举子大致有多少人?预估能有多少人通过?”
钱公辅捋着胡须答道:“怕是有三万人,能通过的,估计只有三四百……”
莫以为这是百里挑一的比例,毕竟前一轮的州试已经刷掉一大批了,据范纯仁透露,他曾经听其父范仲淹提过,大宋州试参与人数在真宗朝时就已有三四十万,何况今朝。
当然,相较后世赵旸印象中的高考,容易不到哪里去。
眼见吕大防对此忧心忡忡,赵旸笑着鼓励道:“以诸位的才华,相信定能高中,状元、榜眼、探花,也未必不能。”
众人哈哈大笑,但又纷纷摇头:“难呐。”
想要在三万余考生中脱颖而出就实属不易,即便是范纯仁等人也不敢再奢求其他。
随后众人又聊到这届考生,主要是赵旸对此很感兴趣,好奇问道:“这届学子有哪些有名的吗?”
“名声么?”钱公辅摸摸下巴道:“最有名应当数王安仁吧?江淮学子争欲为师……”
“王安仁?”赵旸愣了愣,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毕竟这名字与他记忆中某个名人就相差一字。
仿佛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范纯仁轻笑道:“你是想说庆历二年进士王安石吧?”
赵旸一脸惊讶道:“二人果真有关联?”
范纯仁点头道:“不错,王安仁乃王安石同父异母之兄……”
“尧夫如何得知的?”钱公辅、沈遘二人也来了兴致。
范纯仁解释道:“家父当时正在汴京,不过他也是从醉翁欧阳公口中得知……”
“醉翁欧阳公?”赵旸一愣,猜道:“欧阳修……公?”
“对。”范纯仁点头道:“据说欧阳公当时对王安石的文采颇为推崇,可惜……听说当时王安石本被考官列为第一,但因在答官家提问时有句话惹得官家不快,遂与状元失之交臂,只得第四名……”
赵旸颇为兴奋于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人,好奇问道:“什么话?”
“呃……”范纯仁犹豫片刻,直到几人多次追问,他才低声道:“孺子其朋。”
沈遘一愣,随即失笑道:“好个王安石……”
赵旸对此不甚明了,虚心问道:“这句话怎么了?”
沈遘笑着解释道:“此句出自《尚书·周书·洛诰》,原文为‘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乃周公告诫成王之言,意为……呃,即长者告诫年轻君主,今后要与群臣如亲朋般融洽相处……”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