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此番来劝降之前,就是充分做好了这方面的功课,然后把劝降重点,集中在那些“曾经给大汉服役过的郡兵”身上,
这样一来既可以激起他们的共鸣,强调笮融再也不会有洗白的机会了,已经被天子明诏定为乱贼了。
即使不能直接劝降,也能让守军中的佞佛狂热之徒,和职业郡兵出现互相猜忌和裂痕。
诸葛亮话不多,也很通俗易懂,无非那点内容,让骂阵手们反复强调,号召守将开城门,很快城头守军果然出现了不稳。
不过,守军当中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弃暗投明的。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嗓音尖锐的守将,越众而出带着亲兵队在城头弹压,厉声喝令不许听城外胡言乱语。
诸葛亮离得远,一开始听不清弹压之言的具体内容。
但后来城头跟着呐喊的人数越来越多,诸葛亮也隐约听到:无非是些诸如“信笮菩萨的,就算力战而亡,也能往生极乐,若是背叛菩萨,就算一时苟活,死后也要堕入地狱、永受无尽之苦”的威胁言语。
此外就是各种强调“来敌虚张声势,诸葛玄并无天子诏书被册封,我们去年还和诸葛玄厮杀得难解难分,如何能投敌”。
一旁保护诸葛亮的陈到和甘宁,也听到了这些话,但他们毫无反应。
佛道之说在汉朝传播还不是很广,陈到读书不多,甘宁兴趣不广,都不知道菩萨、极乐这些概念。
汉朝人的认知里,最多觉得人死了是要到泰山府君那里去的,会归于地下,却没有地狱一说。
也多亏诸葛亮涉猎百家,不管信不信,天下诸般能见到的信仰、学说,他都大略看过一遍,这才瞬间抓住了对方弹压的重点。
诸葛亮闪过一念,拉过甘宁低语:“兴霸,我看城头混乱,必是笮融麾下的佛贼和郡兵旧部出现了矛盾。郡兵有所动摇,而佛贼要弹压。
如若郡兵不能占到上风,劝降未必能尽全功,可能还需要趁乱攻城——你可有把握,把那个带队弹压的佛贼射杀了?”
甘宁瞄了一眼:“有点难,那贼子东西奔走,不好瞄,而且有女墙垛堞遮蔽,我最多一两成把握。除非他敢站定了、甚至从女墙边探出身子,那至少有八成把握射杀之。”
诸葛亮点点头,随后又吩咐骂阵手们喊出新的台词,如若还是不行,就只有趁乱强攻了。
这次诸葛瑾的军队是坐船来的,也有随军带了一些飞梯、撞木之类的简易攻城器械,确实可以做到一上岸就发起攻城。
只可惜重型攻城器械就没法携带了,一旦陷入高难度攻坚苦战,就必须现造。
只听骂阵手们纷纷骂道:“天子诏书在此!钦定笮融为乱贼,永不赦免!封诸葛玄为豫章太守!城头狗贼,你欺瞒部下,陷他们于谋反,必不得好死!不然伱可敢放下吊篮、我们自会派人将诏书放入篮中,任由你们自看!到时候真伪立辨!”
众人一边骂,诸葛亮也一边从盾墙后举起一只手,把一个卷轴高高举起。
他倒也不敢伪造旨意,这个卷轴其实是给他大哥、册封诸葛瑾为平虏校尉的,跟笮融的定性、诸葛玄的太守,并无关系。诸葛瑾这次来豫章,形同搬家,当然也要把天子给他的诏书随身带着。
诸葛亮情急之间拿出来晃悠一下,倒也不算逾越。
城上守将虽然没法接,但是看了诸葛军的表现,听了最新的喊话,不免愈发动摇起来。
城头那佛贼将领一看左右愈发动摇,连忙探出身子,一手托定垛堞,一手对着城下戟指大骂:“无信骗贼!休想让我等上当!这是矫诏!他们才是乱贼!”
“反贼!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放吊篮!”诸葛亮义正词严地大喝一声,
就在骂阵手们跟着转述的同时,甘宁已经看准了机会,以三石强弓“嗖”地一箭,如秋月行天流星坠地,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刚好钉在那弹压贼将的胸口。
饶是那厮身着皮甲,还是被铁锥箭簇穿透皮肉,直透右肺。
“可惜了!没射中心脏!不过活不了,要不冲吧!机会难得!”甘宁一边懊悔捶了一下大腿,一边知道这时候不能犹豫,连忙请战。
诸葛亮飞快扭头看了看后面准备的飞梯,对甘宁郑重点了点头。
甘宁便夺过旁边一个盾墙兵手中的圆盾,然后把自己的佩刀叼在嘴里,握刀之手也换握自己原本的盾牌,然后一招手,双手持盾率先冲了上去。
看到官军要发起强攻,又见一直在弹压的佛贼将领被射杀、至少是重伤生死不知,城头几个原郡兵军官终于下定了决心,选择了临阵倒戈。
“打开城门!迎接王师!杀佛贼!”
城头上,一个曲军侯挥舞着战刀,带着嫡系部曲,朝着旁边还在试图救治首领的那队僧兵杀去,须臾之间便将那队平素作威作福的僧兵全部杀尽,
然后把那胸口中箭、还在随着呼吸不断往外喷肺血的僧将,也一刀剁了头颅。
另外几个决定临阵倒戈的郡兵军官,也奋力砍杀守着城门的僧兵,打开了城门。
甘宁原本还打算靠飞梯先登,冲到城下时、见城门居然打开了一些,
他也不管有没有诈、有没有千斤闸,直接就一手持盾顶在头上,一手持盾护住正面,朝着门缝猛冲进去。
甘宁身后百余心腹袍泽,也都是锦帆贼出身,也跟着一起冲了进去。
那些原本扛飞梯的士兵,为了速度快些,还直接把飞梯扔了。
甘宁冲过门洞,确认不会被滚木礌石所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便看到面前有几个断发贼兵冲上来想要堵口,甘宁直接把右手的圆盾飞掷出去,把当先一名贼兵军官砸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