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此时若还不把这些老骨头们整备的像个人样,那饱含怒气的别驾,多半是要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想着他的心中就愈发烦躁,加大挥鞭的速度和力度。

高台上人员他一直余光观察着。

看到别驾的亲随从高台上下来,校尉立马策马殷勤的凑上前去,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别驾的亲随可比宰相看门的家丁关系要好,怎么也得七品不是,这溜须拍马准没错。

他刚翻身下马,就被黄老焉饱含怒意一脚踹飞七八米远。

“滚!”黄老焉怒喝。

校尉的亲随立马围了上来,他们一边架起受伤的校尉,一边几人就要对黄老焉出手。

“我看谁敢动?谁动谁死!”秦朗在高台上拔出宝剑,声若雷霆。

吓得校尉的亲随愣在原地。

校尉也忙不迭的不顾自己受伤的身躯,拦住了这几个不长眼的。

黄老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根本没把这些小角色放在心上。

他在校场中央,须发皆张。

老营兵里老的小的都诧异的看着他,一直不知道这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老头子在搞什么。

“天武军,天武军镇北营的,报名出列!”随着黄老焉的怒喝,浊泪布满了他苍老的面庞。

嘈杂的老营兵们一瞬间齐刷刷沉默了下去。

好似沉寂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

“天武军镇南营,伍长,李栓,到!”

一老者努力想挺直佝偻的身躯,他排开众人,在黄老焉面前站定。

身形虽然不再挺拔,可此刻他吼出了他的最大声。

“天武军镇北营,都头,王闯,到!”

又是一个残疾的老者,他的铠甲擦拭的非常干净,身体依然挺拔,不过左袖里空空荡荡。

此刻他的脸上仿佛有着无数的荣光。

“镇南营,士卒,王想。”

“镇北营,都头,霍二狗。”

“天翔军,队正,李大柱。”

......

零零散散上千人站了出来。

秦朗吃惊的从高台上站起身。

这些人竟都是经过澶渊之盟的老兵。

场上6000余人,除了天武军600余人,还有400余其他参与过澶渊之盟的将士。

剩下的5000余真的是混吃等死的各个退役的老兵了。

看着眼前这千余白发军,秦朗下了高台站在黄老焉身边,他体会到了黄老焉心中的激动和悲愤。

“这些...”秦朗说道。

“都是昔日的袍泽,一同打过辽狗的好汉。”黄老焉语气低沉的说道。

“你是谁?看你的身形,很眼熟。”一个看上去无甚外伤,精神不错的镇北营老都头问黄老焉道。

“我,我镇北营的一逃卒,罪人,黄老焉。”黄老焉扑通一下跪倒在诸位昔日兄弟们面前。

“老焉?我知道你,不怪你,你们救了指挥使,可这世道没放过他。”

那老者的回忆被黄老焉这三个字,瞬间拉回到了那峥嵘的岁月中。

“我,惭愧啊!”黄老焉嚎啕大哭。

在场的老营兵们无不红眼眶,能站出来的都是带种的。

在这老营中,好似已经磨平了他们心中的傲气,可真的磨平了吗?

为何一声令下,自己怎么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就这么站出来了?

上次一声令下,站出来的是那些慷慨赴死的袍泽。

吃一堑长一智,自己该是有了教训才对,为何这次一声令下,自己又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大抵是即将走到人生末途,好的坏的都能接受?不能是自己的一身傲骨吧?

我们大宋的军队何曾有过傲骨?

他们扪心自问,可每个人都在努力挺直了自己腰板。

“带着其余的老兵散了吧,校场留给他们。”秦朗扫了一眼嘴角浸血的校尉冰冷的道。

“是大人。”校尉捂住胸口领命道。

秦朗从怀中拿出1000两交子递给他道。

“若你不尊重前辈,那未来新兵也不会尊敬你,这钱拿去疗伤,好自为之。”

校尉满脸惭愧,没人看得起他们,难道他们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