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坐回轮椅上,想了想,觉得还是趁机把话全撂出来,不然下次还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
快要开学了。
在任弈一脸莫名的目光里,他撑着床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二爷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腿,所以一再冲我发火的对吗?”
从任弈的角度看过去,他眼神平静,却又仿佛深渊,星光弥散,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锐利,也让人不由自主陷入那双眼瞳深处。
不等他回答,这人便自说自话起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动听,仿佛轻声吟唱着诗歌,歌词却一反之前平和,极尽怜悯和羞辱。
“任弈,任二爷,首富任成功最宠爱的小儿子,明明那么帅那么有钱又那么聪明,却年纪轻轻就断了腿,真是好可怜啊,以后只能和轮椅作伴了,做什么都要别人帮忙,真是太惨了。
要是再严重点,没法控制排泄,一辈子都得和屎尿相伴,天呐,真是太残酷了。
哦对了,可能还一辈子都不能人道,还没尝过做爱的滋味,就要当一辈子太监了,不能生孩子,老了也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我真的好同情你啊。”
002已经不忍直视黑化值监测面板了,捂着耳朵背对着祁漾,扎进了沙发角落里。
它不明白明明都已经通过话聊把黑化值降下去一些了,为什么又要来一波更大的刺激?
要是真把人惹火了,该怎么收场。
谁来同情同情它?!
说好的低保呢?能不能有原则一点?
任弈原本已经平静下来,却被他的话激得再次怒火上涨,但他刚开口,便被捂住了嘴。
他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将他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腿不能动,手被裹在被子里,无能为力的滋味让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泛红,带着择人而噬的愤怒,被重重戳中痛处的愤怒。
声音贴在了他耳边,仿佛魔咒。
“你什么都比我们厉害,你曾经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但我们现在可以俯视你,可以同情你。你出身好,比我们有钱又怎么样?是我们雇主又怎么样?你还是只能靠着我们,不是吗?”
祁漾看着那双因为怒火而鲜活起来的眼睛,愉悦地弯起眉眼,松开手,问道:“二爷讨厌别人看你的腿,是因为这些吧?从没有人当着你的面和你这么说,但这些话却困住了你。”
任弈脑子里一阵嗡鸣,似乎有一根一直紧绷着的弦被人用力拨动。
他重重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着面前仿佛什么都看透的人,口腔里逐渐漫上腥甜。
室内一片寂静,两人对视,寸步不让,一个愤怒,一个平静,仿佛那些刺耳扎心的话不是从他口中吐露。
所有的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揭开,这一刻,任弈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十五年前那个突逢巨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