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晚晴福晋.慈心悠悠.义气相投.授人危难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061 字 2个月前

袁承天内心翻汹,不觉扑通跪拜在地,眼泪涕泗横流,不觉失声道:“不孝后辈袁承天,奔走尘埃,一事无成,真是不孝。愧对先祖,愧对天下子民,念今日之萧然一身,真可当天一哭,以祭我祖轩辕,又当再祭孝陵,我袁门上下定当一体,同气连枝,戮力合为恢复天下,否则岂不愧对故国!”正所谓:天地玄黄,我辈英雄!

他语出情真肺腑,发自内心;只是世间如他有几人?多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又有谁去关怀天下苍生,又有谁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有谁会去奔走四方?他又仰头见这袁督师之画像,心事感慨万千,——虽然情知事之不可为,前程渺茫,但是却也不可以放弃,如果袁门放弃,那么天下真的无望了,人人皆在囚笼之中,不得自由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桀桀地笑声,语带轻蔑道:“袁师弟你想恢复大明故国,只怕终要成空!”袁承天一个人只顾自伤自怜,竟未觉查到身后有人。袁承天转身正见傅传书目光冷冷看着自己,透着无尽的杀机。袁承天虽然心中着实恼恨这傅传书,可是一想到他是掌门大师兄,又是师父赵相承一脉相传的孩儿,更是师姊赵碧儿的哥哥,便只有压下心头之火,纵然他有千万条不对,自己却也不能够置他于死地,只能他不仁,自己却不能不义,谁教他是大师兄,他们毕竟有同门之谊,——虽然现在他是袁门少主,可是在他心目之中他依旧将傅传书视为大师兄,虽然别人未必视他为手足,可是他从来都是这样,虽然别人伤他千万次,他依旧不念旧恶,初心不改,宽人待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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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见大师兄黯然的样子,心下一沉,心想:师父如在,定当痛心疾首,没想到堂堂昆仑派竟而归顺于清廷,岂止昆仑派,便是拥众三十万之多的丐帮,不也俯首称臣么?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帮众全归于朝廷辖制,不知已逝袁枚老帮主情何以堪,偌大的丐帮沦落今日之地步,可说这秦于卫难辞其咎——身为丐帮之主,不思砥砺前行,恢复家国之念,反而身降清廷,是为可悲可恨之极,便是四大长老也难以开脱,不思扶持帮主,力劝规谏反而一同行事,让丐帮从此再无往日之声名,从此便为籍籍无名,虽然势力依在,可是在世人眼中已成冢中枯骨,时日不长。便是武当和少林也为多铎王爷收买,反清反明的组织似乎只剩下袁门,纵然世上有反清复明的门派,似乎也掀不起怎样的风浪,现在只有袁门可以与朝廷争一日之长短,想想便觉得自己肩上有千钧重担,更加没有懈怠的理由,别人可以他不可以,也许前途满是荆蒺,满是风霜,自己也要义无反顾前行,谁教他是袁门少主?

傅传书见袁承天似有所思,不为言语,便笑道:“袁师弟你真的好福气!”袁承天不解道:“怎么?”傅传书道:“袁承天你想,世上非但有郑姑娘为你着想,还有碧儿心念于你,更有清心格格对你念念不忘?你何其有幸,得美人眷顾,岂不让人生羡!”袁承天神色正然道:“她们都是神仙女子,对我眷顾,我实在愧不敢当!想我一介凡人,毫无建树,何来别人对我艳羡,师兄过誉了。”傅传书话锋一转,道:“世间之事,往往是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倚,有时也未必是好事。想这清心身为格格,身份尊崇,而且又嫁于将军府多查布。而多查布身为额驸却不能保护清心,让别人心中想她念她,师弟你想他会容忍么?”袁承天道:“从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们虽有时在一起,可是却是发乎情,止于礼,藏于心,从来坦荡无私,无惧人言。”傅传书似乎听到了可笑之事,格格笑道:“可是别人不这样认为啊!”袁承天道:“为人处事,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忽然黑暗中一个阴沉沉声音道:“好一个问心无愧?你当真问心无愧,你们当真无肌肤之亲,谁又信得来?”

只见黑暗中一人大步流星而来,来到他们二人眼前,不是别人竟而是额驸海查布——只见他身材硕壮,面目黧黑,语言粗鄙,行为有失检点,与袁承天一相比较真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袁承天凤眼双睑,面如美玉,气度温雅,言语行为得当,且又有幽兰之气质,岳峙渊嵉之慨,心怀天下苍生为念,所以让人如沐春风;而这多查布品行不端,倚势欺人,倚仗其阿玛多隆阿大将军余荫,可说是无恶不为,性格阴鸷,可是他却对清心格格百顺百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为清心从来厌恶那样依靠世袭祖上荫德而来的福贵,为所欲为的王室贵胄抑或将军,从来看他们不起,因为祖上英雄了得,后代子女未必英雄好汉,如果不是靠祖上世袭的爵位,只怕已是沦落到街上,恐怕连乞丐也不如!便是因为如此,她对海查布不冷不热,有时疏远,因为想起和袁大哥那些一同联袂江湖的日子,便心痛的不能呼吸。而海查布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实则恼恨异常,伺机要将袁承天拿下,以出胸中恶气,便是此次摄政王多铎缉拿袁氏宗祠所匿之袁门弟子忠孝堂主温如玉便也有他的功劳,眼见宗祠毁于一旦,他内心便开心,又布下侍卫在袁氏宗祠左近,只要有少年接近便速速禀告于他——他让将军府中的待诏画下袁承天的画像,让侍卫拿着只要见到如这画像中的人一般模样便禀告于他,因为他每见清心对镜沉思,便心中更恨这袁承天,心想:如果不是他,清心何至如此,全是他惹的祸,不杀不足以出胸中恶气!

海查布见到袁承天气自然不打来,嚷道:“傅掌门你还跟你罗唣什么,一剑杀了便是了——朝廷缉拿的忤逆乱党格杀勿论,你又自婆婆妈妈干什么?”傅传书见他而来也是心中厌恶,因为在他心中这位海查布犹自不堪,依仗祖上荫德,胡作非为,可说是让人生恨,奈何人家有位将军的阿玛,所以别人也奈何不了他,只有心中愤愤不平,只待将来老天开眼,惩罚于他。海查布见傅传书似乎对他说话无动于衷,心中更加有气,心想:你是不是念着你们之谊,手足情深,顾念旧情,不忍对你这位小师弟下杀手?这真是岂有此理之事,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份——你已是朝廷中人——已是身不由己,不能任意所为,如果你今日顾念旧情,我便将皇上告发,不怕你不就范!他因着清心一直心念袁承天,而袁承天又是傅传书的师弟,可说他们毕竟同门之谊,自己究是外人;所以心中怒火迁怒于他。

傅传书也看出这多查布情形不对,似乎就要发难,可是他却佯作不见。海查布心道:“好小子,让你瞧我不起,我海查布岂是易与之辈,岂能仰人鼻息。”想到此从尾随而至的武师手中夺过一双虎头钩,嘿嘿冷笑道:“姓袁的,你身为袁门少主,不思量为国出力,效命君上,反而勾结天下乱党,意在反清复明,可说是忤逆大罪,罪在不赦!袁承天你知罪么?如若侮意,那么俯首就擒,否则便是刀下之鬼,莫未言之不预!”袁承天道:“海查布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袁门自成立以来,其门规宗旨便是‘扶弱济贫,匡扶汉室’,又何谈效力国家之说?”海查布怒道:“袁承天你要死?”袁承天淡然道:“试问天下之人,谁人不死?死又何惧,生又何欢?有人为民族大义虽然早殁,然而声名留于后世,为世所不忘,有人碌碌无为,苟且于世,行尽卑劣之事而不自知,卖祖求荣,以期功名利禄,此种人虽长命百岁,也是苟延残喘,正所谓不知礼义廉耻,何以为人?”他目光看向傅传书,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可知在他心中甚为鄙视自甘下流之辈。傅传书倒是闲庭信步,不以为是,不动声色看着二人,似乎心中波澜不惊,不愠不怒,只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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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查布一向脾气暴躁,在将军府中不受清心格格待见,对自己无视,他心中便气恼异常,自己身为额驸竟然得不到清心格格的心,可不是耻辱,要发火又不能够,只有隐忍在心中,以期将来将袁承天拿获,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让清心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否则他便枉自为人;今日正得其便,心想这是上天赐我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是杀人的时机。他不再犹疑,不由分说挥虎头钩向着袁承天勾脑而去,意在一招杀人。袁承天见他一出手,便奔着取人性命,可说歹毒之极,莫此为甚!他心想:我若再一味仁慈便为不公,所以师父才说杀恶人是为善事,这样好人便可免于罹难,是为大功德。他见虎头钩如流星赶月奔来,意不慌,神不乱,觑准时机,身随意走,手掌柔而绕之,随着海查布手中虎头钩走势向东则东,向西则西;由北而北,由南而南,可说意念随势走,以柔弱克刚强,以无为而有为之;可说尽得道家“天地同心,袖里乾坤”之旨。此举是海查布所谓想到,本来先发制人的人,反被人家后发制人,攻其短处。袁承天何等内功修为,此时已不逊于天下各大宗派之掌门领袖,遑论这区区海查布,似乎更不在话下。

袁承天手掌出处,亦如弯曲如蛇啪地一掌击中海查布手握虎头钩的手腕寸关寸。海查布也是一时失查,手上吃痛,呛地一声虎头钩呛然落地。他怎肯干休,右手虎头钩跟着圆转,便欲削袁承天右手腕。袁承天岂能让他得逞,身子跃在半空,轻灵灵一个转变,以上而下,不再容情,双手自上而下抓他肩臂之处的琵琶骨,如果一经拿实便废其武功,筋脉俱毁不得习武,以后成为废人。海查布究是武功平常,身形婉转终究不能如意,所以行动便见迟缓,眼见得便性命有危,海查布已避无可避,心中只一个念头:死则死矣!只是清心……生死关头他依旧放不下清心,所谓: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便是他这份执着,也是让人动容,——虽然他有时也暴戾无情,可是那是对待别人,他对清心却是心敬有加,是别人不可以亵渎的,谁人敢对她不敬,他会毫不犹?拔剑相向,可见他用情之深,只是清心却不喜欢——因为在世间喜欢一个人从来勉强不来,亦是不可强求!

袁承天手爪落下,心中一动:自己难道真的要伤害于他?清心会不会怨恨自己?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便在他思想之间,一道劲风而至,快得异乎导常。当他感到危险时,已为时已晚,噗地一声长剑穿胸而过,竟而刺个对穿。袁承天只有舍却海查布,爪变为掌,不加思索一掌推出,啪地一声击中背后偷袭之人。这人哈哈大笑,身子中掌受力轻飘飘退去,却未受伤,长笑声中说道:“袁师弟你还不束手待毙,更待何时?”原来背后偷袭之人不是别人,却是傅传书,只见他此时面有得意,手中依旧持剑,只是剑尖在滴泪。袁承天自然不敢大意,封住创囗周遍穴道,不让血流加速,否则失血过多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了!死倒无所谓,只是目下袁门受厄,如果自己不在,群龙无首,岂无土崩瓦解,任其杀戮,这又岂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情形?

海查布死里逃生,他是怎么也未想到这冷血无情的傅传书会忽然出手,救了自己。其实他并非出于好意,只是要伺机杀了这袁师弟——因为有袁师弟的袁门在那么便是对自己多所妨碍,是为绊脚石,他又岂能失去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所以果断出手,全然不念于昔日同门之谊,内心只想着自己将来的千秋大业,万世功名,此时漫说死一人,纵使万万人在他看来不值一哂!

傅传书虽身形后退,然后面露杀机,因为他知今日袁师弟不死,日后终成大患,所以他要一劳永逸,杀之灭口,因为他此时头脑只中只有将来自己君临天下,威风无两,指点山河,睥睨天下,为一世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