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张巨大而沉重的灰色幕布,缓缓地降落在福寨之上,仿佛要将整个寨子都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之中。栾卓迈着沉稳的步伐,靴底无情地碾压过寨门石阶上那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这血迹宛如一幅残酷的画卷,记录着不久前三日发生在这里的悲惨一幕。
就在这个地方,勇敢的猎户陈五曾拼死抵抗,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尸体便是从此处拖回的。此刻,那半截断裂的弓箭仍然顽强地卡在门缝里,像是一个不屈的灵魂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斗。经过漫长的夜晚露水浸润,它早已发胀变形,失去了原本的锐利。
栾卓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力气吹响了寨楼上那锈迹斑斑的号角。悠长而低沉的号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开来,惊起了竹林中栖息的十几只寒鸦。它们嘎嘎乱叫着振翅高飞,打破了这片山林原有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瞬间,从黑暗的角落里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七名福卫军如同幽灵一般迅速现身,他们悄无声息地从茂密的茅草丛中直起身来。每个人手中的长枪尖端都挂着新编的竹叶伪装,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东南角!"队伍中最为年轻的那个守卫突然低声喊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紧张和警惕。他的肩线猛地绷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的动静。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紧贴着土墙快速游动起来。他们行动敏捷,犹如黑夜中的猎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敌人的注意。然而,他们的动作还是惊扰到了晾衣绳上那些尚未收起的粗布短衫。这些衣物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栾卓紧紧按住腰间刀,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水。他用力嗅了嗅风中的气息,一股混杂着腐叶和铁锈的味道扑鼻而来。这股熟悉的气味让他心中一紧——和三天前在吴老七尸首旁边所闻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之下,凌乱地散落着大约半篦已经被碾碎的粗糙粮食。栾卓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轻轻地用手抹开表面覆盖着的浮土。只见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两枚带有凹槽的箭簇闪烁着淡淡的青光,它们正是応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淘汰掉的制式武器。
栾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上下滚动着,而他的掌心也早已因为紧张而出满了冷汗,湿漉漉的一片,仿佛被汗水黏成了一团。就在此时,西边的墙根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枯枝断裂声响。刹那间,七条长枪如同银色的鲤鱼一般破浪而出,但可惜的是仅仅只是挑开了半幅已经撕裂开来的靛蓝色衣角。
栾卓紧紧地盯着挂在枪尖之上的那块布片,心中瞬间明了——这种样式只有福寨才有!紧接着,从不远处的野草丛中又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声,这一次还伴随着一个女人极力压抑着的呜咽哭声,声音幽幽地飘荡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栾卓当机立断,抬起手向身后的众人示意让他们赶紧俯下身去,尽量隐藏好身形。随后,他自己则紧贴着周围的阴影,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向前疾行而去。在他身旁不远处,一只原本摆放端正的箩筐此刻已经歪斜倒地,里面装着的粟粮不断地洒落出来,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细线,一直延伸到那片黑黢黢、阴森恐怖的松木林深处。再看地面上随意丢弃着的那些刀具,其形制和做工明显就是二郎寨的人所惯用的。
议事厅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缓缓地被推开时,由于空气中弥漫的潮湿气息,门轴发出一阵沙哑而低沉的摩擦声,仿佛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在艰难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