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杨启气定神闲地对工作组说,“这一定是有人污蔑我!”他自在地喝了一口茶,才徐徐说道,“若你们没证据,请放我出去。我是棉纺厂主任,厂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部署。”

1991年1月的G市,气温寒冷。杨启说话时冒着蒸腾热气,一身酒色财气,仿佛都掩在热气下。

不透一丝阳光的室内,他正襟危坐,强撑领导派头,却掩不住严重凸得像气球的肚子,像穿棉袄的癞蛤蟆坐凳子一样可笑。

杨启确实不心虚,他确实受贿,但他没有变卖国有资产,这两种不是一个罪刑。他向来胆小怕事,哪怕是私下受贿,零零总总累计起来,数额顶多五万块。

他只不过是利用职权,将棉纺厂里为数不多对外招聘的基层一线岗位扣下来,私下进行售卖,一个岗位卖个四五百块钱。

他只不过是卡着下属的档案与晋级评定,不主动给他送礼、不请客吃饭的人,通通被他卡在原位,被穿小鞋,被当狗使唤。

他只不过是在采购工会礼品时,只选择给他送礼、给他回扣、请他下馆子的供应商。哪怕行贿的供应商本身品质低劣,价格偏高,但损害的是工人的利益,又不是损害他的利益。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按理来说,杨启敛财数额日积月累下来,应该能负担得起G市四五万块一套的商品房,买得起一辆普通汽车才对。但他是个扶弟魔,敛财来的钱,全部进了家里父母和两个弟弟的口袋。

杨启出身于工人家庭,他父亲是棉纺厂的中层领导,即将退休前,拍板将这个岗位由他来顶上。

作为大哥的杨启,顶岗进工厂成为主任后,自觉在他两个弟弟面前矮了一头,觉得自个儿占了家中最大的便宜,吃了最大的油水,自然也要把其他一些利益分给弟弟们,他心理才过得去。

既然三个儿子中,只有自己顶岗,赡养父母的责任也被家里人理所当然地安在他一个人身上。两个弟弟也啃杨启啃得理直气壮,这是大哥天生欠他们的,谁让大哥顶了老爸中层领导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被大哥占了,他们也只能一辈子在基层一线待着,工作环境、社会地位、薪资福利与杨启天差地别。

工作组冷笑,将证据甩到台面上,眼眸深沉地盯着杨启,“仔细看看,这全是证据。这份变卖合同,落款是你的手写签名,时间就在最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老实交代,那么减刑的机会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