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度睁眼,周遭已面目全非。我躺在破旧的北京吉普后座,车身颠簸,汽油味弥漫。
身处何方?我瞥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车子驶向未知。司机不过十七八岁,面熟却无印象,形貌怪异——在这个时代,竟还身着老式中山装,梳着三七分的发式,显得格外突兀。
我醒来时,司机回望一眼,语气随意:“以为您会多休息会儿,本想抵达后再叫醒,既然如此,不妨再小憩片刻?距离目的地还有约莫一小时。”
他的话让我一愣:“你是……郝文明?”
司机在镜中一笑:“不是我是谁?肖科长,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睡眠不足,还没回过神来?”
我对着镜子审视自己,镜中的男子三十余岁,穿着与年轻的郝文明如出一辙。面露疲惫,眼泡微肿,似乎有些眼熟,依稀能辨认出略有胡须的肖三达的样子。
肖科长?肖三达?这又是那个噩梦的延续?看来是接续上回的赤霄梦境。若上次是吴仁荻操弄,但此次他已昏迷,他的“外挂”已封十三日,此番情形,恐怕与吴仁荻无关。
我脸颊轻触,内心震荡,所幸经验丰富,迅速恢复平静。郝文明瞥见我面色苍白,误以为我遭遇不测,冲后视镜问道:“肖科长,您怎么了?脸色如此惨白?”
我仍一头雾水,只能随机应变:“无碍,或许夜未眠,疲骨未歇。郝文明,我思绪混乱,我们这是前往何方?”
郝文明在后视镜中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等大事,您也能忘?”察觉我表情未变,他才续道:“去南山墓地,高、萧两位科长已在彼处恭候。”
南山墓地?我脑中这几个字反复回荡,终于回想起来——资料室那加了密的一页!仅限主任级阅览。虽不知情,却记得,那资料标注于1975年。我偷瞥郝文明,他毫无察觉,专注驾车。我轻咳一声,扶额问道:“郝文明,我脑海如浆糊,今年,可是1975?”
当然,七五年无疑。郝文明透过后视镜投来疑问的目光:“您是否安好?需不需停车透透气?”
我挥手拒绝,“不必。”闭上眼,佯装养神。车厢内,除却发动机的轰鸣,一片死寂。我思绪纷飞,却无解可寻。最终,伴着引擎的怒吼,我不知不觉坠入梦乡,不知下次睁眼将身处何方。
一次剧烈震动将我唤醒,仍身处郝文明车内。他已停车,回头望向我,“抱歉打扰,肖科长。目的地已至,出去换个气吧。”
窗外,晨曦微露,一小山村映入眼帘。村里静悄悄的,几名早起的农夫挑着水桶,热议着我们的老吉普,如同目睹奇观。与郝文明下车,我们步向村中几处尚存瓦砾的房屋。踏入院落,人声鼎沸,粗略一数,不下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