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星稀,月光微弱,一棵棵银杏树如同枯瘦的干尸立于林中。
怀玥牵着马,心里有些难受,走着走着,见前方忽然有个白灯笼飘飘忽忽地靠近,提着灯笼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她背脊一凉,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牵着马往回走,觉得还是和鬼哨子一起走好了,当即加快脚步,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那白灯笼忽然自身边晃过,吓得怀玥发了三针暗器,左手腕旋即一疼,暗器便打歪了,直接钉到树上去。那黑影不知拿什么打到了她腕口,这时又来抓她的手背。暖意在手背上扩散开来,怀玥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个活人。
“是我,荆九。”
那人把白灯笼提到自己的脸边,照出的正是荆九那张清隽的面容。
怀玥顿觉鼻间酸涩,腿一软便蹲坐在地上,眼泪不识趣地流了下来。柴君岚于她确实无关紧要,但这一路相处下来也算半个熟人了,谁能料想他说走就走,安排了梅园上下、安排了鬼哨子,唯独遗漏了她。好像整台戏就她一个无关痛痒的戏子,没人给她安排收场的戏份。
这份委屈可不比被人冤枉的小——她是真的难受。
“怎么了,丫头?”荆九伸了手背去拍她脸颊,触碰到一丝温热时,才意识到小姑娘竟然哭了。这小姑娘平日瞧着艺高人胆大,不想怕黑又怕鬼。他蹙眉想着,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是我不好,不该吓你的。”可这一劝没把眼泪劝退,小姑娘反倒哭得更加凶猛。
要是劝架打架,那还容易,要哄人就是个精细活了。荆九想着,目光落在不远的梅园大门。只见门前红框灯笼照着朱漆大门,门上漆面剥落的痕迹十分显眼,门后传来鬼哨子的喧嚣,大有对银杏林宣示主权的意味。
没过多久,梅园里传来陆续搬移家具的声响,想来是闹够了,准备要走了。
荆九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回头见小姑娘已经哭好了,呆呆地看着地上,倒有九分与原来的怀玥相似。
怀玥扫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她说话声音带着鼻音,听起来有些娇嗲的意味。
“来接人啊。怕某个丫头回来找不着人,会哭鼻子。你想啊,梅园里有老弱妇孺,是不是得花长时间迁徙?”
迁徙什么?老弱妇孺又是什么?怀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你这话说得不对吧?梅园里老的不弱,病人还能杀人。”
“哟,这……”荆九饶有兴趣地侧首看她,温温和和地笑:“他做什么了,赶你走了?”
怀玥没答话,只抱着双臂,静静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荆九只道她又伤心了,便把人拉起来:“来,我们去看戏!”怀玥站着没动,他便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鬼哨子一走,我们就可以看戏了。你不好奇?”
怀玥也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任由他拉着自己,牵着她的黑骢往前走。他们躲在梅园附近,这里倒了几棵银杏树,杂乱地堆作一处。怀玥的黑骢被绑在树叶堆边,基本看不出来。他们并肩坐在树桐上,就等着鬼哨子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脚丫都冷得发疼了,荆九忽然说道:“好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