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桥上

天已昏黑,州桥上的繁忙已经告一段落。

大小船只靠在汴河的两岸,打着赤膊的纤夫们正在忙碌的搬运着货物。即使是这样即将入夏的季节,夜晚还是有丝丝的凉意。但这些纤夫们仍然汗流浃背,在华灯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目的光。

一阵凉风吹来,吹在了莫云潇的脸上。她的刘海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长长弯弯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了几下,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忙碌的人群在汴河的两岸延展开来,宛似一副飘逸的水墨画。

莫云潇手扶栏杆,静静的望着。张迪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将她从茫然的遐想中拉了回来。而一旁的赵佶也在望着远处,对张迪说:“安静些,此刻该安静些。”

张迪讨了个没趣,只好闭嘴不说话了。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莫云潇仍然望着远处,心中有些忐忑和不安。

赵佶望了她一眼,问道:“你在简王府……他待你还好吗?”

莫云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好也罢,坏也罢,与你有何干系。”

赵佶有些难为情,说:“那日在金明池,我情急激愤,险些害了你的清白。这是我的错。不过,我骤闻他要来夺你,一时乱了方寸才有此下策。”

赵佶说得诚恳,也不由得微微的打动了莫云潇的心。她侧转过身来,望着他,带着讥讽的笑容说:“你弟弟可比你更怜香惜玉些。”

赵佶思索了半晌,才又说:“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会全信,但也望你能择其一二而信之,或许能助你趋利避害。”

“好,你说。”莫云潇认真的听着。

赵佶踱了两步,眉头微微皱起,才说:“无论你怎样看赵似,我只想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哼哼!”莫云潇轻蔑的一笑,反问道:“他不是,难道你是?”

赵佶楞了一愣,才又说:“这与我无关。此刻,我只想说他。”

莫云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了宽阔的汴河,静听着他下面的话。

“我这个弟弟自幼就比我有城府。父皇去的早,我和他从未见过父皇的容貌,更谈不上多少的父子亲情。可是,我们每次去祭拜祖庙,他总能对着父亲的牌位痛哭流涕,事后换上燕服,仍旧笙歌艳舞。这样的把戏,我见着他玩了许多年,已是清楚得很。”

莫云潇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赵佶不见她反驳,便又继续说道:“皇兄在位时,也曾动过给他赐婚的念头,他一口回绝。丝毫不留余地。可是,他又广纳姬妾,得了个‘花中龙’的诨号。他对女子总是尽情的玩弄,得了新欢之后便丢破鞋子那样丢掉。许多女子本不愿跟他,被他强纳过去,辱没了清白的身子,却又被他丢掉。我也曾听人说,不少女子因此得了失心疯,整日价的游荡,似孤魂野鬼一般……”

“好了,你不要说了!”莫云潇忽然打断了赵佶的话。她手扶栏杆,气喘吁吁。赵佶望着她,心中有几分的疑惑,便问道:“你怎么了?”

莫云潇忽然想起那日在后院中见到的那些女子。

她们就是得了失心疯,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可是,她们的由来珊瑚已经讲得很明白了。珊瑚和环儿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没有理由要骗自己。看来是赵佶道听途说或者夸大其词。

“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莫云潇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赵佶面色一红,说不出话来了。莫云潇见他不回答,心中已怒气横生,斜眼瞪着他,训斥道:“赵似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竟如此栽赃于他!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呢?”

“不!我没有栽赃他!我说的都是真的!”赵佶也激动了起来。

“那好啊。你告诉我,这些话是怎么传到你耳朵的。传你话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莫云潇狠狠的瞪着他,质问道。

赵佶有些惭愧得低下了头,说:“我在简王府安插了眼线。”

他话音未落,莫云潇已是怒火腾起,步步逼近,说:“好呀你,你果然要害赵似是不是?”

“我不是要害他!我只是……只是信不过他。”赵佶急忙辩解:“不过我只是监视,从未对他做过什么!”

“哼!”莫云潇重重的一甩袖子。

“我安插了一个管家和几个烧水婆子,想探听探听赵似平日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图谋不轨。”赵佶说:“只可惜,这些人后来全都暴露,被赵似灭了口。”

他这番话再次扯动了莫云潇的心。在珊瑚讲的故事中,那些女子都是被府里的恶婆子和黑心管家害的,所以赵似才会对他们严惩。

“你是说,你安插了几个心腹去简王府,是他们将那些消息传给你,后来他们暴露被赵似杀害了?”莫云潇这样问道。

赵佶点头说:“正是如此。”

莫云潇又是一声冷笑,说:“你的谎话倒是精彩,不过漏洞却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