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着实凉薄。
卫庄从来都明白,人与人的关系多数建立在利用之上。什么鬼谷,什么纵横,在江湖上乍一听占尽风头各国争相拉拢,实际上,也不过是上位者手里的一把剑而已。追随多年又如何,兵器终究是兵器,说断也就断了。
他曾遇到一人,难得不将他视作兵器,而是挚友。只是那人死了,他也失去了作为兵器的意义。他一度以为盖聂找到了足以一生为之驱使的剑主,没想到,如今也这般凄凉。
“你来见我,是为了折断盖聂的刃?”卫庄盯着他,眼神玩味。
“鲨齿是天下名剑的克星,被鲨齿折断的利剑,数不胜数。”李斯负手而立,气度巍然,“包括,渊虹。”
“折断渊虹,流沙能得到什么?”卫庄继续道。
“鬼谷的继任者多年无果,卫庄大人这些年来,恐怕从未放弃纵横之决。”李斯洞悉地看着他,“我得到那个孩子,你得到盖聂,届时他的生死在你手上,这鬼谷,便真正是流沙的天下了。”
卫庄眼神一利——这条件,似乎的确很诱人。
李斯拿出一块令牌,“卫庄大人拿着这块令牌,我今日带来的所有大秦士兵,皆由大人驱使。日后,还会有更多。”
赤练慢慢走过去,接过令牌。她与白凤对视一眼,白凤也给了她答案——随李斯入谷的有几百人,鬼谷之外,还有一支千人的大军。
这位相国大人,果然是大手笔。
“如此,李斯便不叨扰了。”李斯躬身一揖,与卫庄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已有了高贵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看出权力的浸润。或许国事操劳让他过早有了老态,但那般俯视天下的傲然,依然让这个将近中年的男人拥有分庭抗礼的资本。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锁定在卫庄身上。其余人,他不必看,也不屑看——
仿佛,那一笔记在旁人心头的血帐,于他,不过是后世传记朱笔的一抹红。
浩荡大军的步伐渐离渐远,直至无声,留在原地的三人,却不言不动了许久。沉默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每个人仿佛都有各自的心事,又仿佛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良久,卫庄的目光向白凤一扫,“去查,盖聂的行踪。”
白凤微一颔首,身形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赤练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似有些出神,又似有些萧瑟。
卫庄看了她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赤练将手中的令牌放到了卫庄手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无论这令牌代表着妥协还是其他,他们都明白,今昔不比往日。流沙若还想在这江湖中存在下去,总不可能真的与天下为敌。
时过境迁,毕竟当初那个无名小卒,如今已经是足以影响流沙的人了。